晋末琐事(110)

作者:金桫椤

一队带回来一块晶石,通体紫色,光闪照人,从一侧望去中心的裂纹,赫然是一个天字。一队人马带回了一只白鹿,通体雪白,身有银色暗花,银角闪闪,鸣之如泣如诉。最后一队人马则是带回一只巨龟,此龟有百斤重,蛇头蛇尾,行之甚缓,有玄武之态。

殷仲文看着这些异兽奇石,心中盘算,为何这般容易便得到如此之多的祥瑞,于是细问手下之人,如何得来。

几队人口风无差,都是各自山间搜寻,无意之中遇到的,且这些祥瑞,似乎扑自己而来,于是极其容易捕捉,便带了回来。

殷仲文甚是惊讶,自己搜寻祥瑞出于偶然,而寻得这些却易如反掌,又是为何呢?难道天象所指,吞去今日太阳的果真是他桓氏不成?

桓玄与谢珝在南郡研究造纸之术,并就地取材,使用了当地的竹做为辅料,进行改进,使多年来所沿用的粗纸,更上一级台阶,也使绸笺的制作造价更加低廉。

此举使许多人投入到新类纸的产出之中,一时成为热点,并且荆江二州及广州等地都慢慢兴起,于是满城人以使用新制纸为风尚。而桓玄所统治的辖区,全部淘汰旧有的竹简,以纸作为政用的书写材料。

谢珝见桓玄整日里忙于这些事情,有点感动,却也忧心军政大事,便时时出言提点,可是平日里言听计从的桓玄,却对这些充耳不闻,引来他十分不解。

八月节刚过五日,去城外劳军的桓玄匆匆回城。因为纸厂在谢珝生日之前,特别为他赶制出一种特殊的纸。这种纸比他之前使用的玉白绸笺更加夺目,是淡淡樱红色的细笺,制作之时将鲜花阴干掺入纸浆,于是这笺上便清晰可见点点花瓣。

谢珝平日里最喜爱用沉香,于是桓玄还命人将做好的新笺送到小阁中,每日用沉香熏制,可保经年味道不退。

拿到试制品,桓玄仔细的检查了下,觉得无论从样式还是气味,都十分满意,便责令加紧制作,要赶在谢珝生日之时,送上这份贺礼。

回到府中,已经夜近二更,他本不想回房打扰谢珝,只是几日未见,不知道那人睡的可安,进的可香,远远的望见内殿早已熄了烛火,想必是他的彖之早已睡下了,看看无妨。

同房而卧如此之久,谢珝虽然早就鸠占鹊巢,卧于正榻之上,他却始终不敢与其同榻而卧,只能屈居在外侧的客榻上,整日里遥望那自己的床枕,好生的羡慕。

令他羡慕的自然并不是那酣睡之人有多么舒坦,而是这些高床软枕可以被那人夜夜亲泽。

如今自己出门在外的时候多了,常常夜间才归,于是他都是安排内使在侧殿便将自己的常服打点好了,才入主殿安枕,不然怕侍奉时声音嘈杂,打扰道谢珝入眠。

一切打点完毕,又问询了内使几日里谢珝的饮食起居,出门与否,何时归来,可有不妥,知道一切如旧,没有什么担忧之处,便蹑手蹑脚,入殿而来。

他站在客榻边远远的望见谢珝正向内侧着身,像是睡了,却也看的不真切,想一探究竟,又怕将他吵醒,便悻悻然,躺了下去。正当他觉得有丝丝困意袭来,却听到地上有微微的响动之声。

他似梦似幻一睁眼,不觉浑身汗毛倒竖,背心一汪冷汗。

谢珝长发披散,白色里衣,面色如常,正站在榻边,直勾勾的盯着他看的出神。

他一个鲤鱼打挺,便坐了起来,从上到下打量眼前的人。见谢珝并没有穿鞋袜,立于冰凉的地上,他才回过神,一把将此人拽到了榻上,一边把那双冰凉的脚在自己掌心里搓热,一边问:“吵醒你了?”

谢珝不动,没有表情,也没有反抗,任他把冰凉的小脚抓过去,反复摩挲按揉,只是直勾勾的盯着他。

桓玄一边为他暖脚,一边向上轻抚他的脚踝与小腿,怕他下盘受凉,生出病来,于是便摸到了那川赭石色珠链,黑暗之中,辨不出颜色,只能感受到那珠子一颗一颗,有点点凉意。

他抬头问:“彖之这珠串很是好看,可是何人相送么?”

谢珝还是不动不言,也没有想要写字的意思,一时让桓玄有点奇怪。今日是怎么了?被打扰到了还是生气了?

便轻轻的唤:“彖之,过些日子便是你的生辰了,想要怎么过?是邀请封尚一起咱们单独过,还是我大宴群臣,办的热闹点?”

谢珝终于有了点反应,摇了摇头,又摇了摇头。

桓玄想了想道:“都不满意?那咱们要不要去外面游山玩水,就权当是督军了?”

谢珝又摇摇头。

桓玄笑了笑,半开玩笑的道:“难道彖之是想与我两人单独过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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