狂刀(5)
杜迁淡淡道:“我本无成家之意,更将燕姑娘当作妹妹看待。还请堂主见谅。”说完回身就走。
燕夕舞望着他的背影,眼中流露出一丝嫌恶的神色。他走进前堂。
燕芸依然那样跪着,一动不动,像在做梦一样。
燕夕舞眼中的嫌恶更加沉重,他恨声道:“贱人!”
他抽出了那把剑。
剑影流转,映在燕芸的面上,映出她的笑容。痴痴的,如在梦中。
二
戌时。
飞燕堂,雨燕汀。
“你要走?”
“是。”
“去哪儿?”
“天边,海角,地尽头……总有去处。”
杜葶芳低着头,愣愣地看着自己的双手。指如春葱,指尖微红,却因为不安微微有些颤抖。
她突然抬头:“我知道大哥是为了我才留在这里,可这次你一定要走!”
杜迁道:“你呢?”
杜葶芳道:“我……已是飞燕堂的人。”
杜迁默然半晌,忽道:“是因为苍傲鹘?”
杜葶芳的手指突然僵硬:“你……知道了?”
杜迁道:“是。”
杜葶芳紧紧盯着双手,这一双玉璧忽然变得苍白,苍白得几乎透明。
她心头的河岸突然决堤。
“……那是他们的一石二鸟之计……”
“他们利用我的醉酒,将他骗到那游船上,诬陷他对我有非分之举。”
“等我醒来时已经太迟了……”
“他们明知道我不敢说穿,因为我已是燕未然的妻子。”
“他们也料到他绝不肯借故推脱,更不屑为自己辩解。”
“我也只能将错就错……”
她将心中的积郁全部倾吐,当她停下时只觉得筋疲力尽,好似用光了身上所有的力气。她斜倚着墙,无力地喘息。
半晌无语。
杜迁道:“是我的错。他们想利用我,却先利用了你。全是他们的计谋。”
杜葶芳垂首道:“可我没有告诉你。”
杜迁哑然。
杜葶芳默然半晌,忽道:“我只是不明白,他……苍傲鹘为何不辩解?”
杜迁道:“因为他有傲骨。”
杜葶芳道:“所以宁愿死吗?”
杜迁道:“所以宁愿死。”
杜葶芳愣愣地望着他,忽道:“你一定要走!”
杜迁道:“你呢?”
杜葶芳还未开口,却听门外传来一个冷冷的声音:“你走,她不走。”
杜葶芳的身子忽然僵硬。
燕未然步入屋内,目无表情。
杜迁却连头也没抬:“这要问她自己。”
燕未然道:“她与你不同,她已是飞燕堂的人。”
杜迁道:“我知道。”
燕未然忽然冷笑:“你知道?你知道什么?你为何不看好你的妻子,却来管我们夫妻的事。”
杜迁面色一沉,杜葶芳哑声道:“燕未然,你在说什么!”
燕未然却不理睬她,只对杜迁冷笑道:“你以为你知道什么。你以为你一走了之便是男儿所为、便是对她好吗?你知道芸妹的男人是谁吗?”
杜迁沉声道:“我不想知道。”
燕未然冷笑道:“可你一定得知道。他就是飞鹰堡苍啸鹰的三子苍剑翎,也就是被你杀死的苍傲鹘的幺弟。”
杜迁忽然面色苍白,他猛然想起她白天对他说的话。
——你只答应我,无论如何,也不要怪责你自己……
到此刻他才算领会了她的意思。
燕未然又道:“爹爹不会容忍此等有辱家门之事,他已布下人手,要在今夜全歼飞鹰堡。”
杜葶芳咬牙道:“他不给苍家留活路,就是不打算给芸妹留活路了。”
燕未然道:“你以为爹爹会放过与飞鹰堡有关联的人吗?更何况她还怀了苍家的孽种!”
杜葶芳惊道:“什么?她已有了苍剑翎的……”
杜迁的瞳孔忽然收缩。他冲了出去。
杜葶芳惊愕地看着他的背影,喃喃道:“你果然是为了她,还是为了她……”
却听燕未然也在喃喃自语:“他从不给人留活路,甚至不留给自己……”
杜葶芳冲到他身前,怒道:“你爹爹是疯子,你也是疯子!”
燕未然哑声道:“飞燕堂是容不下常人的。”
杜葶芳恨声道:“那你为什么不走?为什么不走!”
燕未然惨声道:“我……不能……”
杜葶芳一咬牙,猛地出手甩了他一耳光,燕未然竟没能避开,他面色惨然,直直地看着她。
杜葶芳咬牙道:“懦夫……”
她飞身冲出屋子,脸颊已有泪珠滑下。
三
八月十五,中秋。
亥时。
夜凉如水,月明如洗。
苍剑翎策马狂奔。他疯子般鞭打着白马,那马已口吐白沫,嘶声长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