折黛(46)
他的声音细如蚊蝇,但可以清晰地传入黛争的耳中,“当今升上重病在身,连科举都是九皇子接手,而我听说,九皇子当年可没那么受宠,早年差点还夭折了去,而如今九皇子独得帝宠,他虽然性格温润但处事雷厉风行,可偏偏东宫还住着一位呢,现在都说圣上虽然身体老了,但心没老,想看着他俩儿子怎么抢来着,但也总会有那么一天的……”
都说九皇子是韬光养晦,忍辱负重,也有人觉得太子还在养精蓄锐,不到最后,不知赢家。
黛争哪知道参加个探花宴,还能听到如此的皇家秘闻,她觉得这山羊胡打听情报倒是挺厉害的。
不过她也并不真想要选择哪边,她一个小小新进士,多的是急于投诚的人,不缺她一个。
看黛争又不想理他了,又自来熟道:“我这可是因为跟你有眼缘才告诉你的,黛进士,你年纪还小,这事也大,我不逼你说了,但你一定要记住,尽快做好决定才是!”
黛争才不信他,他这嘴巴,必定是跟他自觉是熟人的没一个人说了,她又不傻,要真如他说的是天大的机密,还轮得到他说三道四?
早在周府,她就知道,嘴巴碎的都会被郎主罚了板子,拖出去发卖了。
殿试拖了足足一月,杏花已不如上月开的旺盛,但依旧娇嫩迷人。
众人也无什么兴致去观赏杏花——必须先向首辅和考官一一行礼后,再推举二位探花郎驱马游园,折花共赏。
黛争本就是近年来最年轻的进士,又生的俊俏,很难不在其中脱颖而出。
可魏首辅是记得黛争的脸的,当有人提议黛争时,他甩了那人一个黑脸。
在座的也都是人精,猜测黛进士定是何时把魏首辅给得罪了。
正当大家推举旁人时,一上了年纪的太监脚步匆遽,高喊一声:
“太子殿下到——”
现下,就连最位高权重的魏首辅也要起身恭敬地相迎,更不用说黛争这群刚题名的进士。
当太子越走越近,轮廓逐渐清晰时,黛争毕恭毕敬的面庞有了裂痕,而这裂痕像是被一记重锤砸开,从心底猛地碎开。
这人——
不是兰玖的兄长吗?!
若他是太子殿下,那么兰玖……
不,兰萧,他姓傅。
他顶着全天下最尊贵的姓氏。
怪不得汝城县令不敢造次,魏首辅命人将她打骂出去,随意处置黛策一家。
一直以来,她觉得他位高权重,一手遮天,甚至还掰着指头算过,他约莫在二品以上。
皇家人,是她远没想过,也不敢想的。
从当初懵懂无知救下陌生的他,到被他辱骂奚落,如今到长安也足有二月,只要傅兰萧不说,旁人不语,她绝无可能知道他的真实姓名。
哪怕只是多了一个傅字,这一切都变得不再一样了。
她好像被枷锁无声地束缚住手脚,难受到连呼吸都是痛的。
她真的只是在燕朝盛世之下的小人物,在他眼中,甚而是一片泥,一粒沙。
傅兰萧,他可以将她玩的死死的。
“那边那位我看就生的俊俏,不如就她来当这探花郎怎么样?”
恍惚间,她听见太子傅兰佑说了什么,又感觉到身边的人将她推攘在前方,对上他的桃花眼,她可以从他眼中看出些不怀好意来。
“探花郎,你要再这样傻愣着,恐怕,你就要受罚了。”
探花宴还有一习俗,由探花策马先行,去长安各大名园折取明芳,后其他进士再骑马跟上,若是探花要比其他人回来的慢,便又是一轮赏罚游戏。
黛争本就不会骑马,又崴了脚,根本不能能参与游戏。
可这毕竟是太子钦点,要是拒绝,不是驳了太子的面子?
傅兰佑对探花宴没什么兴趣,看着驮着黛争的马比他坐步辇还要慢的速度出园,招呼旁边的侍卫说:“你去给她的马加加速。”
最终,他眯了眯眼睛,十分满意地看着那匹黑马像疯了一样狂奔,颠的上面的小人只能俯身抱住马脖,横冲直撞地向前奔腾。
他算准了时间,步辇与玉轿相应。
“哟,九弟,是出宫吗?好巧啊,刚刚黛进士也骑马出去了,扬起好大的烟尘,”他捂着鼻子向轿中的人挑衅,“这当了探花郎也不至于这么高兴吧?孤看现下要到宫门外了吧。”
而轿中的人,并没有回应他,也没有叫停,宫人们也低着头,只敢默默抬脚前行,傅兰佑知道,那是御书房的方向。
也是,为了能在父皇面前争光,谁管个乡里来的姘头。
这样还显得他有些得意忘形了。
傅兰佑只愿黛争可别摔的不能被傅兰萧用了,还能让他再多下点猛药,让傅兰萧是断袖的实情公之于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