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后万安(23)
皇帝问道:“宅院在何处?”
韵儿如实说了。
“许彻,”皇帝沉缓地吩咐,“带足人手,即刻去查。从速。”
“是!”
裴行昭命阿妩递话给皇帝,皇帝当即颔首。
裴行昭唤宋贤妃、张夫人,“烦你们带韵儿去寿康宫,传女医为她医治。这气色,多说还有半条命。”
两人称是,一左一右扶起韵儿。
韵儿落下泪来。
太皇太后暴躁到了极点,深知不能当众指责皇帝,便跟裴行昭找茬:“那贱婢话里话外都在诬陷哀家,尚未水落石出,你便施恩于她,存的什么心?”
裴行昭缓声道:“那是一条人命。已征得皇上允许。”
太皇太后又一次无言以对,又明白事态严重,自己现在最该做的,是派宫人去李福的铺子宅子报信,把能遮掩的先遮掩起来,然而——
裴行昭说道:“是何结果,谁也不敢说,哀家请皇上传道口谕:许大人回来之前,如非特旨,任何人不得出入宫门,以免有人出去散播谣言。”
“母后所虑极是。”皇帝传口谕下去。
太皇太后的脸色由白转红,又由红变得发紫,哼笑一声,“哀家是皇上的祖母,已然被一名宫人泼了满身的脏水。既然如此,皇上与太后又何必做那些掩耳盗铃的工夫?”
裴行昭语气极淡:“不论两个奴才的行径有多骇人听闻,皇上都会斟酌出个像样的说法,全了您的颜面。您稍安勿躁。”
太皇太后的脸色愈发精彩,终是沉默下去。
一名暗卫进殿来,单膝跪地,恭声禀道:“属下发现一名形迹可疑的宫女,搜查了她携带的包裹,需得皇上亲自过目。”
皇帝打个手势。
暗卫起身,唤手下将宫女带进来,又把包裹放在地上打开。
包裹里有一本厚厚的账册,和诸多熠熠生辉的珠宝首饰。
暗卫将账册送到皇帝面前。
皇帝迅速翻阅着。
这也是裴行昭安排的,简单直接,但照样儿能整死李福,而且——
“崔阁老,等候回话。”
崔阁老称是,神色不见惊惶,只是敛了惯有的微笑。
皇帝合上账册,抛到李福面前,“瞧瞧是不是你的笔迹,是否需要核实。”
李福一看封皮,险些瘫倒下去,他又转头望向那名宫女,面生得很,不知她在何处当差,又怎么能拿到手里。
他哪里想得到,所谓的宫女,是一名女暗卫。
女暗卫得了太后的吩咐,从李福在宫里的住处盗出了账册和珠宝。
说起来,也不能算是李福大意。
不论怎样体面的太监,停留最久的都是宫里。他之所以把账册藏在宫里,是怕后院儿起火,被私宅里的人盗走,更万万没想到,自己会在一夕之间垮台。
李福痛定思痛,决定寻机自尽。
只是,片刻后,侍卫头领走到李福、吴尚仪跟前,封住他们几处穴位。这是循例行事。
李福、吴尚仪眼中只剩下恐惧绝望。现在,他们只有嘴巴能动,可以咬舌,但是能用的力气有限,根本不够弄死自己。
李福主动招供了。
“奴才死罪。账册上,记载的是与崔家一起经营的生意,涉及一些铺子、田庄、漕运、海运。奴才入股的银钱,有半数是吴尚仪的。”接下来,招认了所有产业的地址、字号,“崔家的人手在打理,奴才和吴尚仪只留一两个人看帐。”
皇帝传令五城兵马司,协助锦衣卫看守崔府,查抄李福所招认的产业。
崔阁老跪倒在地,举动不急不缓,清瘦英俊的面容仍旧镇定。
太皇太后望着他,眼眸中闪过惋惜和沮丧。
裴行昭瞥见她这一刻的神色,若有所思。
太皇太后对安平公主,从护短儿到失望再到置之不理,最多用了半个时辰,眼下在老脸没地儿搁的时候,居然有闲情顾及手帕交的儿子?
就算有闲情,那份沮丧所为何来?
再者,李福与崔家勾结,她并不知情,他们到手的好处并没分给她,她也不生气,那么,便是很看重崔阁老。
问题就又来了,她怎么不出言斡旋?这可比先前的脏事儿好找辙。
皇帝走过来,躬身行礼,低声问裴行昭接下来该如何应对。毕竟事关朝廷大员勾结宦官,他自监国到如今,没遇见过这类情形,若有不妥,保不齐引发朝野震动。
他顾虑的没错,也真不是看着办就能办妥当的料。裴行昭说了自己的看法,皇帝用心记下,回座位时,明显松快许多。
燕王瞧着,对皇帝满腹牢骚:瞧你那德行吧,生怕谁不知道小太后替你做主似的,你他爹的让她省心点儿会死?
这时候,楚王妃站起身来,道:“眼前事,臣妾颇觉蹊跷,像是有人蓄意针对崔阁老。这种事以前也出过,如首辅张阁老,前些年两次被人栽赃诬陷,幸好有惊无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