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后万安(147)

作者:九月轻歌

裴行昭还是那种猜测,“被压垮了吧?快四十的人了,一连失去两个顶梁柱,她絮叨犯浑也算给自己找了个事儿。不像我们打过仗的,遇事再伤心也能消化掉,也不像心性坚韧经得起事儿的,她能怎样?”

“也只能这么想。”杨攸叹了口气,“真该早请您对付她。”

裴行昭笑道:“太后能收拾她,裴郡主就够呛了,保不齐她比我还有理。”

杨攸也笑,“才怪。”

裴行昭问道:“雁临已经到金吾卫当差了,你呢?想到哪里?”

“我听您的。”

“上回你提暗卫亲卫的事儿,我是没好气才那样说,但也真不会让你当那种差。和这回一样有凶险的情形很多,韩琳乐此不疲,但你不同,有家有业的。”

“那您打算把我放哪儿?”

“自己就没有想去的地方?雁临就满心满意地想到锦衣卫,被否了才退而求其次。”

杨攸看着裴行昭,欲言又止,随后笑了笑,“一时真想不出。”

裴行昭留意到了她神色间闪过犹豫挣扎,但是暂且搁下,“到骁骑卫如何?上回跟颜大统领一起吃饭,他说骁骑卫那帮小子缺个会操练的人,近来瞧着少了锐气,多了懒散。”

“那我就过去当差。练兵的法子,我自认跟您学到了很多,还算有些心得。”

“成啊,十二卫里,有一支像模像样的,别的就会跟着较劲,慢慢的就都生龙活虎的了。”裴行昭道,“明日传旨到你府里。”

“嗯!”

裴行昭和她碰了碰杯,再喝尽一杯酒,“瞧着你似乎还有什么为难的事,不方便跟我说,还是不知道从何说起?”

杨攸为彼此倒上酒,沉了沉,道:“其实,我还想查清楚一些事。”

“嗯,慢慢说。”

杨攸轻声道:“不瞒您说,有很久了,我就像是个防贼的,瞧着身边哪个人都不对,怀疑哪一个都可能是贼。也只是心里像个防贼的,实际上根本兼顾不到,不乏心思恍惚的时候,能把公务应付得不出大错便已是勉为其难。”

“这又怎么说?”裴行昭端着酒杯,身形倚着雕花座椅靠椅,显得舒适而悠闲,是不介意长谈的意态。

“您近来所作的种种,都是因我哥哥和陆将军的冤案而起,但您的用意,的确是为了警示世人,再不可轻易起谋害忠良之心,可是,仅止于此么?”

裴行昭眼眸微眯,“说说你的猜测。”

“在世人看来,您为那桩案子已经做得太多,已经将参与构陷的人全部杀尽,可以放下这块心病,专心于政务了。但我不这么认为。”

裴行昭似笑非笑,喝了一口酒。

杨攸又道:“那些被您处决的人,就是罪魁祸首么?不见得。”她视线笔直地望着裴行昭,目光清明,神色真挚,“您始终在找的,应该是引发案子发生的人,包括那些背叛我哥哥和陆将军的人,但一定还有别人参与,不然,那案子发生不了;不然,在我这儿是无法说得通的。”

裴行昭唇角扬了扬,笑意中有着几分伤感,却只是问:“你想怎样?”

杨攸的语声轻的似这时节的风,“之前,那个畜生害得我几乎成为刀俎下的鱼肉,被欺辱了去。搁在平时,我应该也不至于介怀到这地步,当被臭虫咬了一下便是了,会想,君子报仇十年不晚。

“可发生的时候,哥哥身陷囹圄,父亲病重,您在军中御敌,没可能腾出手,我走投无路,又经了那件事,有时真的是愤懑得快疯了,心里常这样骂自己:没出息,没脑子,睁眼瞎。”

裴行昭很是心疼。韩琳没在信中提及杨攸到底受了什么委屈,但一定是令人听了便怒火中烧,不然,那孩子也不可能用弓箭惩处犹不解气,还要在那之后用极刑。

十三岁就跟在她身边的女孩子,一点点成长,一步步变得沉稳内敛,不要说是杨楚成的妹妹,便是不是,她也会视为不可失的手足。

杨攸垂了眼睑,言语随着思绪流淌而出:“我大抵也是失去了家中的顶梁柱所至,应该做正经事,不论是在公务上更加干练,还是着手始终横亘于心的疑影儿,可我偏就不能有个正经的样子。

“我总是嫌恶那两个色中厉鬼:徐兴南、他那个上峰,更是时时刻刻厌恶自己。

“现在想想,我应该也是经不起事儿的,用那些做理由,不能面对父兄的先后故去,不能为他们做那些该做的事:昭雪,缉拿处决涉案人员。

“我对自己失望到了什么份儿上,没法儿说清。每回听到您这边又有什么动向,又为哥哥做了什么,都会又哭又笑又恨自己。我连给您一点点帮衬都做不到,好像那是您一个人的事儿似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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