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后万安(106)
她柔声问宜家:“进宫来怕不怕?怕不怕姐姐?”
因着那姐姐二字,裴宜家一下子红了眼眶。她本以为,裴行昭这个姐姐,是她这一生只能遥望而不能论姐妹的。却原来,不是的。
她轻轻抿一抿唇,恭声道:“臣女不怕。”
裴行昭轻轻地笑,抚了抚女孩的面颊,“姐姐找你说话,便不用见外。”
裴宜家这才抬了眼睑,端详她片刻,唇角徐徐上扬,轻轻唤了声:“姐姐。”
裴行昭笑着颔首,也在打量她,见她穿着粉色褙子、白色挑线裙子,衬得肤光如雪,眉目如画,“回头带些衣料首饰回去,让二婶好生打扮你,对了,还有糖,不高兴了吃一颗糖,便会好过一点儿。”
“真的吗?”裴宜家终于现出了这年岁该有的单纯。
“我也不知道呢,不过很多人都这么说。”裴行昭笑道,“多给你一些,但你不要贪吃,不然牙会坏掉。”
“嗯!”裴宜家明眸微眯,用力点头。
裴行昭转向二夫人,“是您指点的宜家,还是另外请了谁?”
二夫人就悄声说了芳菲那一节,末了道:“为这种事去求别家命妇也不好,我索性就沾你的光,去求了芳菲姑姑。她待人很是宽和,也很懂得点拨人的诀窍,只半日光景,你瞧瞧,宜家便知道见了什么人行什么礼,更晓得收敛心绪。”
“可不就是。”
二夫人又轻声道:“我瞧这样,就得寸进尺了,求芳菲姑姑到裴府,往后教导宜室、宜家。算是日常起居方面的女先生,每年出六百两束脩,拨一个单独的小院儿,配四名小丫鬟、四名婆子,太后娘娘看可行?”
寻常门第里的大管事甚至管家,一年下来的例银,也不过五六百两。
裴行昭笑意更浓,“这样说来,芳菲已经被您说动了,只看我怎么说?”
“是呢。”
“也好啊。”裴行昭看一眼宜家,“二妹、三妹,有个人时时提点着,再加上您,往后也便什么都不愁了。”
二夫人喜形于色,“明日就去请芳菲姑姑。”
“好。”裴行昭握了握宜家的手,“等我跟人下完棋,和你二伯母一起到我宫里坐坐,到时我们再说话,好不好?”
裴宜家用力点头,“好。”
二夫人闻音知雅,携宜家行礼,回了座位。
这一幕,裴显从头看到尾,心里洋溢着欣喜和一份浓得化不开的感伤之情。
行昭终究是顾念着家中的手足,曾几何时,他自问也曾为了手足去做去承担一些事,而他的手足,都已不在了,不在之后还恩及于他。
他也只是没有对不起过他们,却不曾尽心照顾过他们的妻儿。回顾过往,真是一言难尽。
而别的官员瞧着,想法一致:小太后倒还是以前那样子,一码归一码:她就算前脚把你爹咔嚓了,你没惹着她,她便不会拿你撒气。这上下,很明显,罗家是罗家,她三叔的女儿与那些是不相干的,只要不出幺蛾子,她就会着意抬举。
命妇们想的,却是太后不待见祖母和母亲,对她的二婶却是礼遇有加,日后要与裴家二夫人多走动。
晋阳没让人们等多久,进到门来,行礼之后,歉然笑道:“委实没料到,路上遇到些事,被耽搁了一阵,这才来迟了。”
遇到的事情为什么不是把你刺杀了呢?皇帝腹诽着。
太皇太后辈分最高,摆一摆手,“坐下歇歇,等会儿不是还有的忙么?”说着望向裴行昭,“哀家听说,你们两个要比试棋艺,与大家说说吧。”
裴行昭称是,对在场众人道:“哀家要与晋阳长公主比试棋艺,是晋阳提出的,说正好借着宁太妃生辰的机会,较量出个输赢。哀家觉着也好,既然有输赢,便有彩头,宁太妃这寿星,大可以跟哀家、晋阳要两份说得过去的寿礼,不然岂不是平白被人说事?”
在场众人都发出善意的笑声。
宁太妃忙离座行礼,“太后给嫔妾体面,嫔妾已经感激不尽,怎么还敢讨要礼物。”
“话可不能这么说。”裴行昭目光流转,“下棋间隙,哀家与晋阳也不能闲着,便分别做一幅百福图、百寿图,送给宁太妃。”
宁太妃千恩万谢之后,方噙着笑回座。
楚王见生母难得这样开心,逸出了很是柔和的笑容。
裴行昭望着晋阳,“你做哪一幅?你挑。”
晋阳也不犹豫,“那我做百寿图吧。”这没什么吃亏占便宜的,都是一个大字、九十九个形态写法各异的小字。
“行啊。”裴行昭无所谓,“纸张的尺寸,照着落地屏风的尺寸来。”
晋阳道:“至于我们之间的赌注,不妨写在纸张上,等分出输赢之后,再告知诸位也不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