违君命(53)
听到太后的这番不明就里的言论,南容澈今日难得多了几分耐心:“所谓利剑不在掌,结交何需多?靖远公是社稷重臣,辅佐先帝功勋卓著,更明白利害,扶朔以城池易良将,其用心不可不防。朕相信靖远公殿上之举不过示以震慑,凌霜亦不过自陈其志而已。母后不知当时之情,怎可妄加猜忌?”
太后却也不甘示弱:“那好,哀家且不管眼前,只说当年华泽一战,还不是江骋因梅氏之故不肯尽力攻取,又背主逆君私放敌军,才致兵败失地的吗?皇帝如今不问他的罪,却自有一番言语替他开脱。江凌霜身为臣子,不能唯主君之命是从,反由得她‘自陈其志’?依哀家看来,像这样的逆臣,正该趁早打发了好!”
“母后不觉得自己言之太过了吗?”南容澈只觉太后所言句句逆耳,却不似忠言,终于面现愠色,截然反问道。
太后一时气盛,说得忘情,提起凌霜来又不免在朝事上说得多了。被南容澈这么一问,不免联想到此前向她诉说这些事情的晏姈姝,这才意识到还没来得及再将晏姈姝的诸般好处借此机会凸显,只是话到此处,也不便再提了。只能满心愤恨和不甘地转身回座,暂且收声。
南容澈方又继续说道:“靖远公当年之事,先帝最为明晰,既然当时已有决断,今日便不容反复。至于凌霜,朕一向欣赏她主见鲜明,即便没有扶朔所提之事,朕也不望她事事惟命是从,也请母后不要轻易以“逆臣”二字加之。母后身居太后之尊位,却对社稷重臣屡出诛心之语,更将朕斥为昏聩顾私之主。母后此番教诲,逆耳却非忠言,朕实不能遵从。”
说罢便辞出了慈安宫,本来和颜悦色的母子闲谈,终究还是不欢而散了。
第三十九章 察君心见微知著
这一日,萧成仍旧如常在御前充作庭柱,却见主君搁下奏折,起身向他走过来,萧成便又重整劲松之姿,站得益发挺拔,准备迎接主君无言的凝视。
南容澈负手踱到萧成跟前,这次竟出乎其意料之外开了尊口:“萧成,你觉得朕要你家将军做皇后,可好?”
萧成闻言先是一愣,旋即联想到那日宣政殿上的事,以为主君言下之意是要应允左少琛的提议,将凌霜遣嫁扶朔,于是也不顾主君此时似是探察而又颇为冷峻的神情,径直回道:“不好!”说着便俯首折膝将身拜下,继续道:“陛下若是想要华泽之地,臣愿领兵攻打,以战取之,还请陛下不要为此舍弃将军!”
南容澈深望萧成移时,眸色中的威慑与警醒更显浓重,语音果决中透着清冷:“朕是说,要她做朕的皇后。可好?”
“陛下此言当真?”萧成抬头仰视主君,满面忧急一时化作惊喜,继而却又转作疑虑:“可不知将军她……”面对南容澈阴沉的眸色,萧成虽自明白多言无益,可还是将余下的半句话说了出来:“是否也有此意。”
“听你这话,比起朕的旨意,你似乎更在意你家将军啊。”南容澈说话时目光直定在萧成的脸上,且又格外加重了“你家”两字的语气。
”臣不敢。”萧成这时才似恍悟主君这般态度所为何来,赶忙郑重解说道:“臣无论何时,唯以圣命是从。一如三年前陛下遣臣随将军出征,言明臣之使命便是护将军周全,臣须臾不敢忘,圣言今犹在耳。臣以为亲诚以待将军,亦不逾事君之忠心。将军于公自属天家之臣,于私则为江家之女。臣日前如有失言,实属无心。望陛下明鉴!”
看到萧成是如此反应,南容澈觉得胸中舒畅多了,前时在宣政殿上呷的那一口干醋也没那么酸了。
“行啊萧成,想不到你也学得这般能言善辩了。”南容澈听了,若有所思地点点头,将手中的折本在萧成肩上拍了拍。
“臣不曾学人善辩,不过是倾吐肺腑之言。”萧成满脸严肃认真,态度益发恳切。
南容澈轻轻一笑,转而说道:“起来吧,朕既没问你的罪,又没到你请战的时候。”
话音方落,便有内侍进来禀道:“启禀陛下,礼部尚书任道远紧急求见。”
“朕不是让他到外使馆驿和左少琛耗着去嘛,有什么紧急的事?”南容澈回身款坐在御座上,端起案上的紫玉盏饮了一口茶,方才说道:“宣。”
内侍领命退出,接着便见任道远慌慌张张地急趋而入,脚下未及站稳便拜倒在地,说道:“陛下,扶朔相国左少琛被解去巡防营下狱了!此时扶朔使团近百人皆聚守在宫门外,声称讨要说法,臣委实安抚不住,只得来禀陈陛下!”
南容澈闻言不由地一惊,囚禁外邦使臣本就关系重大,且又是在他尚不知情的情况下,如若不是因为巡防营现下归属凌霜节制,他一定会先治巡防营统领一个欺君罔上、背主误国之罪。而此时,他只是微微蹙眉,语气平淡地询道:“左少琛有何违犯之举?巡防营为何拿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