违君命(50)
“如此说来,就难怪扶朔新君偏偏指定平朔将军为和亲之人选,还说愿意以华泽之地作聘礼了,倒真是有些顾念旧情的意思啊……”
众臣只顾彼此推论解析得闹热,竟似忘了此时扶朔的使者还在殿中。南容澈目睹群臣这般非议之态,不免面露不耐之色,以眼风向侍立在侧的小笋略一示意,小笋便心领神会,扬声说道:“众卿且请肃静!”
听到御前近侍出言警示,纷纷议论之声这才平息下来,只见端坐在御座上的主君满面寒霜,却不知他听了这些话后,接下来将如何处置。于是又都个个敛息屏气,抱着各自的盘算将目光锁定在江骋与凌霜这父女二人身上。
江骋怒视着左少琛,剑刃又向他颈间移近了寸许,冷声道:“花言巧语,用心险恶!不知你这赫赫有名的扶朔权相的项上人头,能值几数城池?”
左少琛昂然大笑,接着不急不缓地说道:“实不相瞒,左某的头若是好端端长在颈上,究竟能值几城还真不好说,可若是不幸身首异处,那可就一文不值了。而靖远公今日若杀了我,便是白白放弃了华泽十七城不说,还会进一步挑起两国之战事争端,更又难免为私情损国之嫌,你真的负得起这个责、担得起这宗罪吗?”
江骋眼光寒凛,虽未轻动,却也并没有将剑收回。
“父亲。”凌霜走过来,一手扶着父亲的手腕轻轻将剑推开,靖远公方才眸色转和,将剑收回鞘中。
凌霜又看向左少琛,语气不卑不亢地说道:“贵使特意在此提及先妣身世,又借华泽之地大做文章,更欲陷家父以通敌欺君之罪,这般缔结姻盟之诚意,实在令闻者悚然啊。”
左少琛听着凌霜的话,深望她移时,只见她清丽秀美的脸庞分明洋溢着青春的风华,而炯炯双目中透出的敏慧精光以及唇颔间流动的果决气度,却透露着不同于年龄的敏锐与成熟,使他不自觉地生出被戳穿后的心虚之感,不禁暗叹这个威名远扬的半面夜叉还真是不容小觑。
从前扶朔国中对于用兵奇诡、神秘莫测的南晔平朔将军不乏许多自惊自吓的传言,直到南晔国君亲自下诏为其正名,方才查知原来在那副凶神恶煞的面具之后,竟不过是个方过十八岁的妙龄少女。
而左少琛建议新君迎此女入扶朔,其本意绝非为结成两国盟好这般单纯,是以不惜抛出华泽之地相诱。又想到南晔国君未必肯买此帐,便再提起陈年之事,以引起其对江骋的疑忌,彼时迫于朝野之压力、利益之权衡,靖远公父女二人定会为南晔所排挤,那么到时候即使不能为扶朔添翼,也可令南晔折翼……
方才南晔群臣之反应,恰合扶朔之谋,而凌霜却能一语道破其中玄机,如何不令左少琛为之心惊。不过,凌霜毕竟亦属当事之人,她的话并不足以令群臣引为警醒,何况其中尚有借题发挥、故作懵懂者。
于是,左少琛仍旧不动声色地说道:“将军何出此言,左某也不过是将自己耳闻之事随口说一说罢了,贵国主君与列位臣工若觉得左某言之无稽,自可不以为意嘛。”
语罢,便又面向南容澈行礼道:“贵主对于外臣方才所提之事,想必还待详议一番,外臣在此恐怕不便,且回馆驿静候佳音了。”
趁着南晔君臣各怀心事,未便决断之际,左少琛自请告退。
方要走出宣政殿门,却被闪身而出的萧成在前拦住,肃声警告道:“你要是敢算计我家将军,我管教你有来无回!”
左少琛故作一惊,方又恍然轻笑道:“原来是萧将军啊!我还以为你拦我是因为我殿前失礼呢,不想却是为你家将军……”
萧成咬牙忍怒,看样子恨不得当即挥出一拳打下他的牙来,但看见凌霜向这边轻轻摇头,便只是向左少琛冷哼一声,让开了门口退立回班。稍一抬头,却见南容澈正双目灼灼地盯着他,眼神很是复杂,脸色也是从未有过的难看。
萧成暗自揣度,主君这样难道是因为自己刚才的行为冒犯了地位尊崇的使臣?不像啊,若是为这个,早就当即斥责降罪了。难道是因为左少琛的那句话,真个疑我忠君之心不足?
如此想着,不免又转眸看向凌霜,眼波才刚一动,却先听主君冷冷地说了声“退朝”,转身走下御座,头也不回地补了一句:“萧成随驾!”
第三十七章 送贺仪来者不善
散朝后,南容澈一连数日不曾临朝,群臣进谏的奏折皆如常阅看却不作批复。众臣不解主君是何用意,焦躁之余不免又更多疑虑。
然而为疑虑所苦的可不只有不能得见圣颜的群臣,此时伴随君侧的萧成也是疑云未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