违君命(33)
尽管太后的话听起来似乎有理有据,南容澈还是难以置信。
而太后意图说明的显然不止于此,于是她也不去理会南容澈的惊疑,继续说道:“这些陈年旧事本是先帝禁绝提起的,所以哀家多年来都未曾言及一字。可今日为了皇儿,有些话却不得不说了。”
太后意味深长地望着南容澈,再开口时语气中才多了几分担忧:“梅氏是凌霜的生母无疑,可皇儿你可知道,梅氏才入靖国公府不出六个月,便诞下了凌霜,那这孩子的生父是谁……”
太后说话的声音虽然尽量显得慎重隐忍,可听在南容澈耳中却无异于惊天霹雳,却也瞬间恍然领会了太后先前所说的“将凌霜封为公主才更为相宜”的话因何而起。
第二十四章 骇听闻先帝遗事
南容澈忽觉眼前一阵晕眩,抬手抚上眉心努力使自己冷静下来。
半晌,方又容色整肃,抬头对太后说道:“母后是想用自己心中的一点儿疑虑,来让朕改变心意吗?如果真如母后所言,凌霜竟是我皇家血脉,父皇当年又岂会不察?”
南容澈的这一句疑问,正好撞上太后多年来的心事,于是顺口作答道:“先帝对此自然心知肚明,然而既然世上已无梅妃,先帝又有何由将梅氏之女认作骨肉?可先帝对她终究与众不同,不但亲自为其赐字,更是破格将一个女孩子选为太子伴读。这其中情由,还不够显而易见吗?”
南容澈倒从来不曾为凌霜被选为太子伴读一事而感到惊异,他曾在宫廷竞选中亲眼见证了她卓然超群的才智与当仁不让的气度,并且很庆幸父皇替自己选中了凌霜,也还记得当年父皇把她带到自己面前时说的话:“以后就让这孩子陪在你身边吧,不准你欺负她。”临去又语重心长地加了一句:“忘寒啊,你最好不要让父皇失望。”
当时听到这话,南容澈领会到的自是父皇让他用心读书,而如今想来,却似乎别有深意了。只是他此时无暇去重新考量,思绪便已被太后的前一句话牵过去了,随之追问道:“父皇曾为凌霜赐字?”
“不错,先帝为她取字思暖,”太后的眼光中透着冰冷,却也难掩失意和感伤:“这难道还不足以说明一切吗?”
忘寒,思暖,南容澈在心中默念着先帝给自己和凌霜的字,直感觉自己此时一脚踏入了泥淖深潭之中,而太后的每一句话都正在让他越陷越深,但他的神智却在提醒自己该尽快从此处挣出脱身。
他微微颔首,瞬目自定片刻,依旧语气平静地向太后说道:“朕以为这并不能说明什么。思虑太过容易伤神,母后您歇着吧,儿臣不打扰了。”
说罢便阔步走出慈安殿,不知是否是脚下太急之故,出殿门时竟被门槛绊到,好在小笋眼疾手快上前扶住了。
小笋见南容澈面色苍白,眼圈儿泛红,手心里也渗着汗,不禁惊问道:“陛下,您这是怎么了?”
南容澈稍一定神,并不理会小笋的疑问,却一面继续向前走一面吩咐道:“备驾,去靖远公府!”
南容澈此来靖远公府,亦是不曾提前遣使通传便突然驾临,因此府上并没有做任何接驾的准备,而府门前的几个常卫见到圣驾却也并不惊慌,行礼拜见如仪。南容澈识得其中在前的一个正是上次引领他去探凌霜的侍卫,便向他问道:“平朔将军可在府中?”
那侍卫答道:“将军早间离府,还未见回来。”
南容澈点点头,这倒正合他意。先前因听了太后说的那些话,心下且惊且疑,急于亲到靖远公府来探求真相,可方才在来的路上又经思量,这时候若见到凌霜反而不知该如何面对。
即使他心中实在不愿相信太后的一面之词,但凌霜可能是皇室血脉的可怕念头总是难以抑制地跳出来,令他心痛而无措。他想不出此时看见凌霜,自己该用怎样的眼神又会是怎样的心情,因此他也想过半路折返宫中。
可是,他更明白犹疑回避绝非良策,反而只会让他的五脏六腑倍受疑虑不安的折磨。因此,他勉力压抑着心中的焦躁和忐忑,让龙辇方向不变地一直行到了靖国公府门前。
“靖国公可在?”南容澈此番专为见江骋而来,可不想听到他也恰巧外出的回应。
好在侍卫的回答没有令他失望:“主公今日在府,小臣这便进去通传。”
“不必。”南容澈言罢,便径直抬步向府中走去,看看已到正堂,却还是不见靖远公露面,只有公府总管出来告罪相迎:“陛下恕罪,我家主公此时正在祠堂,未及赶来接驾……”
“在祠堂?”南容澈闻言,眉心一攒,却道:“也好,那朕便去祠堂相见,你引路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