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枝藏骄(12)

作者:鱼曰曰

慕迟微微凝眉,看向她。

乔绾却有些等不及了,径自上前,将他身上松垮垮的白袍往下拽了拽,待看见他心口时才顿住,说不清是失落还是松了一口气。

那里并没有那个十字星状的伤痕。

可紧接着,乔绾忍不住倒吸一口凉气。

谁也无法想到,在这样一张风花无缺的脸下,他的身上布满了鞭伤、灼伤、剑伤,各种新旧伤痕叠加在一起,在他白到透明的肌肤上格外刺眼。

“公主?”慕迟幽柔出声。

他不在意被人打量着这具身体,却嫌恶她那种直白得不加掩饰的眼神。

乔绾茫然地眨了下眼,旋即猛地回神,耳根微热,松开抓着他衣襟的手,冷哼一声:“真丑,”

说着又想到什么,转身从一旁的紫檀木箱中拿出一个碧色瓷瓶,思忖片刻,又拿出三瓶,一并扔给他,没好气道,“本公主看你身上的伤疤不顺眼,既然将你买了回来,你须得将这些疤消了,省的本公主看了心烦。”

慕迟扫了一眼怀中的四个瓷瓶,只闻味道便知是上好的白玉膏,千金难买,这位娇生惯养的长乐公主出手就是四瓶。

“对了,右手虎口处,本公主刻的那个字不准消。”乔绾补充。

慕迟扫了眼右手虎口的伤,没有应声。

殿门被人敲了两下,倚翠的声音自殿外传来:“公主,暖阁已经收拾好了,只是府上没有男子的衣裳,便备了几件侍卫的常服。”

“嗯。”乔绾看向慕迟,“今日你且好好休息,明日带你上街买衣裳。”

这样的美人,就该着最好的华服,刚巧,她也有段时日未曾去毓秀阁了。

慕迟站起身,应了声“好”,便要朝门口走。

“慕迟。”乔绾叫住了他。

慕迟停下脚步,侧首回望。

乔绾扬了扬下巴:“你等着,本公主定能让你痛得不能自已。”

慕迟终于正眼瞧了她一眼,少女的眼底,是明晃晃的没有被失败浸染过的明艳高傲。

直到倚翠又唤了声“公主”,慕迟才徐徐一笑:“奴等着公主的好消息。”话落转身离去。

公主府极大,雕栏画栋,曲径通幽,庭池的水面氤氲着白雾,悬灯盏盏。

暖阁就在寝殿的右侧不远处,装饰典雅,处处透着奢华,火盆将整个房间映得暖烘烘的,桌上放着些蜜饯瓜果。

“慕迟公子在此处歇下便好。”倚翠将人送到便离开了。

慕迟站在房中,随意地打开窗子,冷风顷刻灌入房中。

他笑了下,即便再温暖,他的身体依旧是寒冷的,被喂了毒就这样了,后来即便毒解了,身子也像具死尸了。

不知多久,不远处的寝殿内烛火熄灭。

子夜岑寂,晦暗无光。

慕迟缓步走到庭院中,站在台阶前,似妖似鬼。

屋顶一阵细微的脚步声,下瞬风声拂过,一道黑影恭敬地站在慕迟面前,低着头闷咳了几下才道:“属下今日才寻到公子,求公子恕罪。”

慕迟淡淡道:“此事是李慕玄一手策划,同你无关。”

李慕玄,他的好兄长。

司礼抬头看了眼他,只觉夜色里的公子像挖人心的妖怪,忙又低下头:“公子知道我今夜会来?”

慕迟懒应了一声:“松竹馆有禁军查逃犯时猜到了,”说着睨他一眼,“受伤了?”

“属下无能,逃避禁军追捕时,不慎被划伤了。”司礼忙应,余光瞥见慕迟手上的伤口微惊,“公子的手……”

慕迟循着他的视线,看了眼虎口处的“绾”字,眼中嫌弃顿生,信手掏出袖中的白玉膏,如弃草芥一般全扔给司礼:“赏你了。”

仿佛多看一眼都嫌碍眼。

“谢公子。” 司礼说完才看清这是顶好的白玉膏,一瓶千金,“公子身上有伤,又被封了内力,不若……”

“不用,”慕迟打断他,“拿到解药便好了。”

司礼陡然反应过来,问道:“公子不是要去昭阳公主那儿,为何来了长乐公主的府邸?”

慕迟轻笑,笑里添了丝冷意:“被坏了好事啊。”

司礼神色一凝:“可要属下杀了长乐公主?”

慕迟朝漆黑的寝殿看了一眼,只有几盏长信灯在夜色里幽幽亮着。

“她暂且还有用,”慕迟柔声一笑,眼底却寒芒乍现,“雪菩提就在般若寺内。”

雪菩提是般若寺供奉的珍宝,也是解开他内力的解药。

而般若寺是黎国皇家寺庙,平日有重兵把守,就连皇帝乔恒每年都要去小住几日,他需要乔绾。

况且……

慕迟想到乔绾信誓旦旦地说“让他痛得不能自已”,他也很想知道,自己的这具躯体,究竟还能不能有感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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