与偏执丞相和离后(9)

作者:第一只喵

她果然在使性子。沈浮揭开帐子,对上她低垂的眼睫。

她已经卸了晚妆换了寝衣,乌云似的头发堆在枕上,衬得那张脸越发小了,尖尖瘦瘦,我见犹怜。

沈浮微扬的眼尾垂下来,又见她齐胸盖着一床绫被,寝衣的领口让被角压住了些,露出一截奶白的肌肤,几缕黑发顺着脖颈蜿蜒而下,揉进领口下,看不见了。

沈浮转开目光。

“厢房那边已经收拾好了,”姜知意低着声音,“委屈你将就一晚。”

语调温婉,与平常并没有什么两样,却又不像在使性子。沈浮思忖着,余光瞥见她脸颊上被发丝半遮住的几个红疹,这让他想到了另一种可能,她也许是觉得长疹子太丑,不想让他看见,所以才撵他走。

却不知天下女子,除了那人,在他眼中都无分别。

沈浮放下帐子,转身离开。

“浮光,”姜知意在身后叫他,“我这个病容易过人,这几天还是别往母亲那边去了吧?”

沈浮没有回头:“随你。”

脚步声渐渐走远,少顷,厢房那边亮了灯,沈浮过去了。

姜知意安静地躺着,眸中闪过一丝嘲讽。

她知道沈浮为什么非要进来,他心细多疑,必得亲眼看见她的疹子,才能放心。

风疹虽然不是什么绝症,但极难缠又难受,所以上次哥哥那么着急,不吃不睡到处想办法,只为让她少受点罪。

可沈浮,从头到尾连问都不曾问过一句,在意与不在意,从来都是如此泾渭分明。

可笑她从前眼盲心盲,竟还觉得凭着一腔爱意,总能守得云开见月明。

可真是,不值得。

帐外光线一暗,轻罗熄灯掩门,退出了卧房,屋里安静下来,姜知意闭上眼睛。

从前沈浮不在家时,她总觉得衾枕清冷,翻来覆去难以入眠,如今才发现,少了一人的大床如此舒服自在。姜知意把被子往下巴底下拉了拉,几乎是瞬间就睡着了。

厢房里。

沈浮闭着眼睛,还是没有睡着。

成亲这两年里他睡得太好,几乎有些忘了,在很长一段时间里,睡眠对于他来说都是件奢侈的事情。

遥遥的,二更的梆子声从极远处传了过来,沈浮睁开眼,今夜的睡眠,注定是无法得到了。

起身踏着月色,独自回到书房。

打开抽屉里的暗格,取出藏在最里面的香囊。

石青湖丝的外袋锁着银线边,里面套着一层细纱布囊,装着桑叶和野菊花,明明是稚拙的针线,针脚也不很平整,然而在他看来,却是这世上最珍贵、最美好的东西。

沈浮小心翼翼捧起香囊,凑在脸前深深吸了一口。

香气早已消失得无影无踪,桑叶和花也碎成了粉末,八年了,伊人已去,如今连这香囊,似乎也要化灰化烟了。

可为什么,要独留他在这世上?

眼睛涩着,沈浮枯坐窗前,看着外面的夜色一点点变得浓黑,听见四更的梆子声,遥遥地响了起来。

该上朝了。沈浮拿过绒布将香囊一层层包好,装进匣子,再锁进暗格,出门时一抬眼,偏院里黑漆漆的,姜知意还在睡着。

在这一刹那蓦地想到,这两年里夜夜安眠,大约是有她在身边的缘故吧。

无论他怎么矛盾抗拒,事实都是,她依偎着他的柔软身体,她说话时的柔软语调,乃至她肌肤上头发里淡淡的甜香气,都让他安心,让他想起八年前的时光。

那短短的六天,他灰暗人生中唯一明亮的光。

沈浮闭了闭眼,有点厌弃自己的软弱。明明是截然不同的两个人,他却总是贪恋那点相似,一次次沉沦。

“相爷,”胡成走过来,“老太太那边摆了饭,让过去一起用。”

沈浮迈步出门,下意识地又看了眼偏院。以往的朝食都是姜知意亲手打点的,每每他刚起床洗漱完,饭菜便已热腾腾地摆在了厅中,昨天她做噩梦起晚了,今天病了,连着两天都不曾安排。

成婚两年,这情形,还是头一遭。

来到正院时,赵氏正在发牢骚:“你媳妇是怎么回事?长几个疹子又不会死,连着两天都不过来伺候……”

沈浮打断她:“她那个病过人,你也不想染上吧?”

他语气并不恭顺,赵氏想发火又忍下,递过了粥碗:“你媳妇怎么伺候的你?看把你瘦的,快吃点补补。”

胭脂米掺着桂圆、红枣熬的,浓稠到难以下咽,又因为加了糖,甜腻腻的粘在舌头上,沈浮忍着抗拒飞快吃完,皱眉放下。

他不爱吃甜,也不吃稠粥,素日里姜知意给他准备的早饭都是稀稠合适的咸粥或汤饭,配上荤素蒸点小菜,没有一样不合他的口味,可赵氏这里尽是些油炸的、糖做的,竟没有一样可吃之物,沈浮放下筷子:“我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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