与偏执丞相和离后(85)

作者:第一只喵

他在妒忌。

妒忌,因爱而生,因无法独占而恨怒。

在无数此徒劳的抗拒挣扎后,沈浮终于确定,他在自己不知道的时候,爱着他已经和离的妻子。

是只很小的飞虫,针尖那么大,黑色的一点,透明的翅膀,落在她唇边那朵浅白的花朵上。黄纪彦凑得很近,手指对合,只轻轻一下,捏住了。

姜知意向后让了让,于是他的手指与她唇隔着一点距离,错开了。

黄纪彦有一刹那心跳得很快,他舍不得离开,手指轻轻一张,让那只小飞虫飞走,保持着低头向她的姿势:“阿姐。”

“嗯。”姜知意答应着。

风吹的那么惬意,太阳那么光亮,一切都恰到好处,她懒懒的有些不想动,嗅着花香,看见从小便熟悉的少年带着略微慌张的笑。

“阿姐。”黄纪彦又唤了一声。

他慢慢地向后退了一步,而后一扭身,在她脚边坐下。

小时候他总这样,家里有一个种满花草的小院,四下明窗前后穿堂,姜知意每次去的时候,都和黄静盈一起坐在廊下的栏杆上说话,他就坐在她脚边的台阶上,听着软软细细的说话声,捏着片草或者花,思绪漫无目的地飘着。

黄纪彦眼中浮起笑意:“阿姐,你还记得吗?我从前说过,长大了娶阿姐。”

姜知意笑:“记得。”

孩子气的说话,说过几次,两家大人都笑,似乎也曾半真半假提起过亲事,不过她那时候心里还记着沈浮,总归是不成的。

“我长大了。”黄纪彦回头,看着她。

姜知意拿着那捧花,嗅到青草的香气和野花蜂蜜一样的甜香气,慢慢看过去。

沈浮转身离开。

山道上新加了栏杆,楔子钉子还不曾弄好,勾住了衣襟,嘶一下便是一道口子,沈浮没有停,快步向下走着。

他想他是回不了头的。她亦是不会回头的。他要杀死她的孩子,她那么坚持的人,她不会原谅他。

而他亦是不能原谅自己的。姜嘉宜已经死了,他怎么能爱上别人,他如何对得起当年那个小姑娘。

沈浮越走越快,后面的仆从跟不上,凌乱的脚步踩在山道上,串起怪异的回响,沈浮很快下了山,坐进轿子,径直往家里去。

一切都回不了头。假如他早一点知道自己爱她,恐惧不至于那么疯狂,不至于逼着他推着他,让他无论如何都要杀死她的孩子。假如他早一点知道自己爱她,他会伪装得和过去一样,他会掐断这情爱,会比从前更冷淡地待她,唯独不会偏执着,非要杀死她的孩子。

回不了头了。牙齿打着战,身上发着冷,他亲手杀死的孩子,其实并非像他一样,是个不受欢迎的产物,她爱那孩子,而他,爱着她。

沈浮后背紧紧贴在轿壁上。轿子晒了多时,燥热着,身体却是冷的,冰冷彻骨。这盛夏的天气,真是难熬。

沈浮在相府门前下轿,他走得很快,白苏扶着赵氏正在庭前一带散步,白苏在叫他,赵氏也在叫,沈浮一个字没答,甚至连看都不曾看过一眼。

衣摆翻飞着,一路冲进偏院。

瓦缸里泡着斩断的野菊,几棵果树修剪过,去掉了大部分枝叶,断根埋在土里,大约是花匠在试着救回。

沈浮停顿片刻,看着那树。砍断的树或者可以救活,死去的孩子,永远救不回来了。

他怎会那么愚蠢,从不曾意识到爱她。

他怎会那么愚蠢,她拼上一切护着孩子,她怎么可能变成另一个赵氏。

心口有什么腥甜的东西翻腾着,沈浮死死咬牙,咬得下颌骨的轮廓突出来,迈步走进卧房。

香气越来越淡了,久不住人的空旷气味漫上来,沈浮埋在枕头里,极力呼吸着她的气息,又觉得心肺都堵着,怎么都呼吸不上来。

想来那些日日夜夜,她悄悄瞒下那孩子,她担忧着恐惧着骗他时,也是这般痛苦的吧。不,她是那样纯粹柔软的人,她那时的痛苦必是他此刻的千倍万倍。

一切都回不来了。沈浮觉得有什么热热的东西从眼中滑下,快而急,应该是血,毕竟从很多年前,他就不会再落泪了。

阳光从窗子里斜照进来,有几丝落在床帐中间,沈浮睁开眼,看见光线中飞舞着的灰尘,想起很久之前的午后,他坐在窗下看书,她在边上陪他,给他缝香囊,夏日的午后她总要小睡一会儿,可他好容易在家一次,她便没有睡,她缝着缝着犯了困,眼皮垂下来,手里的针线掉了,他偶然回头,看见她打着盹儿的恬静睡颜,灰尘在光线里飞舞,一切都那么安稳。

回不来了。永远回不来了。

沈浮慢慢起身,看着房里剩下的一切,书桌上有薄薄的灰尘,沈浮用手抹去,抽屉上也有,抹干净外面,拉开了,去抹里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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