与偏执丞相和离后(236)

作者:第一只喵

“没有,”沈浮忙道,“我很好。”

思绪暂时从无数线索中剥离,丝丝缕缕泛起甜味。这么久了,这是她第一次表示出对他的关切,纵然他此时需要忍受极大的苦痛,然而有她这句问候,便是再疼上千倍万倍,他也甘愿。沈浮又靠近些:“意意,你好些了吗?”

血腥的气味更浓了,姜知意低眼,看见他朱衣宽大的袖子向下垂着,露出嶙峋手腕的一角,那血腥气就是从那里漏出来的,有心细看,门外头一阵脚步响,宦官领着一个五六十岁的婆子走进来,扑通一声跪在堂前:“老婆子给皇帝老爷磕头!”

想来就是张婆子了。姜知意再顾不得其他,全部的注意力都放在了张婆子身上。

姜云沧也在打量张婆子,她头发花白,满脸皱纹,穿着打扮与寻常乡下老妇人差不多少,说话也是地道的西北乡下口音,这模样,并不像是假装。可他并不是坨坨人,他活了二十四年,从不曾听任何人说过他跟坨坨人有任何关系,这婆子为什么要诬告他?

汤钺开了口:“张婆子,你把你知道的云保的身世跟陛下如实说来。”

“哎,行,”张婆子不懂宫里的规矩,只管仰着头直勾勾地瞅着谢洹说话,“皇帝老爷,那个云保呀,他是坨坨人的种!”

“云保他娘当年让坨坨人抢走,跑回来时已经怀上了云保!他娘家里嫌丢人,一生下来就扔了,又把他娘远嫁到几百里地以外,云保让关帝庙里的裘道士救了,吃百家饭长大的,我老婆子当年还给过他吃食咧!云保没名没姓的,裘道士说他生在云台,就让他姓云,让他长大了当兵保家卫国,所以叫他云保,我老婆子什么都知道!”

张婆子满嘴西北口音,谢洹有许多处没听明白,低声向太监们询问,可姜云沧全都听懂了,后心里一片冰冷。

他还记得,他年幼时认得的第一个字是云,第二个字是保,爹爹一遍遍教他,云是云台的云,保是保家卫国的保。父亲的名讳按习俗是该当避讳的,他长大后才反应过来这行为有多古怪,但若是这两个字有这曾含义,那么就能解释通了。

甚至那道士,那关帝庙,他依稀都有印象,仿佛极小的时候爹娘曾带着他去过,记得门前有石狮子,进门是黑乎乎的大殿,里头一尊关帝像,顶天立地。

难道,他真的是坨坨人?姜云沧手脚发冷,不由自主又看了姜知意一眼。

她也看着他,脸上并没有他所恐惧的鄙夷,一双明亮的眼睛依旧像从前那样,带着柔和恬静的光芒看着他,她甚至还轻轻向他点点头,安慰的模样。

无论如何,她总是相信他的。姜云沧眼梢热起来,默默转过了脸。

“陛下,”姜遂开口说道,“云保是孤儿,自幼被关帝庙的裘道士抚养长大,这点臣在调云保为侍卫时就已查明,至于其他,云台地方所有籍簿都未曾记载,应当只是乡间流言。”

“有张婆子作证,如何是流言?”汤钺立刻反驳。

“除了张婆子,可有别的证人?”姜遂气度从容,“你说云保的生母被坨坨掳劫,怀上云保,此事出于何年何月,云台地方可有记录?你说云保被母家遗弃,那么他的母家姓甚名谁,家住何处,如今还有哪些人能证明?你说云保母家遗弃他后被裘道士收养,那么裘道士现在何处,如何不出来作证?”

“云保他娘也姓张,咱们都是张家庄老张家的人,那年闹坨坨,他家里人全都死光了,他娘嫁得几百里地,谁知道上哪儿去了!”张婆子插嘴道。

汤钺瞪她一眼,没让她再说,自己接口道:“云保生母被掳劫之事约在四十年多前,当地深受坨坨之苦,战乱频仍,地方上记录有所缺失,但裘道士臣已经找到了他的下落,他往江浙一带云游,曾经在鸡鸣寺挂单,想来不日就能找到。”汤钺道,“云台除了张婆子还有其他人知道云保的身世,我已派人去接,不日就可赶到作证。”

姜遂神色平静:“也就是说,你既不曾有官府记录,也不曾有别的证人,所依据的,就只有张婆子一个人的口供。孤证不可取,这一点,想来你身为御史,比我更清楚。”

“孤证也是证!”汤钺哪里肯服,“有张婆子的话,足以证明姜云沧就是坨坨孽种!”

他越说声音越高,慷慨激昂:“非我族类其心必异!方才连姜云沧自己都说,活了这么大,从不曾见过一个坨坨人为我所用,如今人证物证俱在,他自己就是坨坨人!他冒充大勇子民潜藏这么多年,必定心怀不轨,臣请立刻治姜遂、姜云沧通敌卖国之罪!”

“一个来历不明的老婆子的话,如何可信?”黄纪彦听了多时,再也忍不住,“姜帅和将军才刚刚大破坨坨,杀敌数万,战功有目共睹,难道要凭一个老婆子几句话,就要自毁长城?如此岂不让我们这些将士寒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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