与偏执丞相和离后(203)
姜知意觉得自己不该再理会,然而却还是说道:“那怎么行。”
别的饭食热一热能吃,可这是馄饨,皮薄馅大,在冷汤里泡了这么久皮都泡烂了,馅心里的油脂溢出来,把清汤也染得漂了一层凝固的油花。冷透了的荤腥,大冬天吃下去,肠胃准要难受。“拿下去喂猫吧。”
“没事,你别忙了,我能吃。”沈浮连忙拿过水壶加了大半碗热水,半温半凉,低头吃了起来。
他不想给她添麻烦,她怀着孩子那么辛苦,他不能让她为这点小事操心。他也不想让她叫人进来热馄饨或者拿走,他好容易与她独处,不能被人打断。冷粥冷饭他自小就吃得习惯,一碗冷馄饨而已,他没那么矜贵,吃下去不是问题。
他吃得很快,转眼间把馄饨都咽下了肚,又开始喝汤。姜知意知道自己拦不住,他还是那个性子,认定的事情总是固执得紧。默默看着,想起他吃饭一直都很快,她也曾劝过他该细嚼慢咽,免得伤脾胃,可他总改不掉,总是她刚吃了几口,他已经吃完了。
吃饭这样快的,她只见过哥哥,可哥哥是因为军中随时都有军情,不能耽搁,沈浮这样子,却像是慢上一步,那些饭食就会不翼而飞似的,有种不自觉的急迫。
“你这个也给我吧。”沈浮放下了碗,馄饨汤也喝得干净,伸手来拿她剩的那碗。
姜知意碗里还剩了三个馄饨,她不饿,只让人盛了三个应景,刚刚吃了一个,沈浮又给她夹了一个,但是都已经凉透了,况且又是她吃剩的,连忙拦住:“不用。”
沈浮知道她是不好意思让他吃剩饭,然而他与她之间,哪里需要如此讲究。到底还是拿了过来,照样添了热水:“我吃了吧,放着糟蹋了。”
不等姜知意阻拦,拿起碗连汤带馄饨吃下去,放下时,又一个干干净净的空碗。
姜知意不知道说什么才好。他一直都是这样,对食物有种执念似的珍惜,只要盛到他碗里,无论爱不爱吃,难不难吃,都会吃得干干净净,一粒米一根菜叶也不会剩下。
这种习惯在高门大户里并不多见,除了姜家这种行伍出身,格外知道粮食宝贵的人家外,那些豪富人多喜浪费,每日里顺着水沟冲出去的剩饭都够养活一户贫民了。
沈浮吃完了,将两只空碗摞在一起放回食盒,收起两双筷子放进筷子格里,跟着盖上盒盖,抬眼时,姜知意还在看他,目光幽幽沉沉,似有无限心事,沈浮忙问道:“怎么了?”
姜知意摇了摇头。她只是突然意识到,夫妻两年,其实她也并不是很了解眼前这个男人。
沈浮觉得她有话没说,想问,又怕惹她不快,只得忍了又忍。
收拾好食盒放在一边,看看小桌上放着抹布,顺手拿过来擦了桌子,余光瞥见姜知意欲言又止,沈浮忙解释道:“不用叫丫鬟,从前这些事我都是自己弄,我会弄。”
可姜知意并不是怕他不会弄,她只是突然发现,原来他连吃带收拾竟如此熟练,那两年里她从不曾让他弄过这些,那就只能是他在沈家时养成的习惯。
她知道他在沈家过得不好,可堂堂侯府公子,连吃饭,也需要自己打理吗?忍不住问道:“从前在沈家,没有人服侍你吗?”
沈浮动作顿了顿,半晌:“没有。”
他放好抹布,取出帕子擦着手:“饭得自己想办法弄,吃完了自己收拾,饿上两三天也是常事。”
姜知意在惊讶中,生出难过。也就难怪他吃饭那样快,也就难怪他那样爱惜粮食。他从前从不曾提过,她从不知道他在沈家时过得那样难。
沈浮擦干净了手,将椅子向她拉近些,挨着她坐下。这些事他从不曾对任何人说过,原本也不打算跟她说,可此时开了头,那些话推着搡着,只是想要对她倾吐:“不仅吃饭,什么事都得自己想办法。没学上,偷着听,没书读,偷着看,没衣服鞋袜,捡别人不要的。”
家中开塾,沈澄坐在屋里学,他藏在窗户外头听。书房只让沈澄进,他得找夜里没人的时候,撬锁进去偷书看,再赶着被发现之前放回去。笔墨纸砚更不可能有,他捡沈澄用过的,沈澄养得娇贵,什么都用得很浪费。
已经想不起他是在什么情况下头一次偷着上学,但他很快就发现,要想翻身,念书科举是最快的法子。他决定走这条路。
读书认字写文章,也许他的确有点天分,也许只是他没有退路,所以比任何人都更能吃苦,总之这条路,他选对了。
姜知意默默听着,偶然抬眼,看见沈浮平静的神色,他语调也很平静,仿佛说的是跟他并不相干的人:“几次考试都是背着沈家偷偷出来考,童子试五场五天,我不能回沈家,一旦回去,沈义真就不会放我出来,就在破庙里住了五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