与偏执丞相和离后(15)

作者:第一只喵

谢洹沉吟着,半晌:“好,那就再等等。”

他笑起来,顺手折下瓶中的榴花簪在沈浮鬓边:“大节下的,就陪朕一道用膳吧,用完就该去御园看龙舟了。”

宫女们轻手轻脚摆好早膳,因是端午,少不了有香药百草头、酿酶、蜜粽之类的吃食,沈浮有一刹那想到了姜知意,端午,她的生辰,往年这天她总是一大早就准备好各样吃食,默默为他布菜,隐忍又期待地看他。

他知道她在期待什么,她盼他能对她说一句生辰欢喜,可他不想说,嘉宜死后,所有的欢会都成了背叛,还好今年,他不用与她面对。

沈浮心中划过一丝异样,已经有阵子不曾见她那样看他了,就连一起用饭,近来也根本没有。

沈相府中。

姜知意吃了药歪在床上,小善坐在床沿给她手腕脚腕系五彩绳,轻罗正整理着东西,忽地问道:“姑娘,这里头是什么?”

姜知意抬头,看见她手里托着个玲珑浮雕的檀木小匣,黄铜小锁锁住,比巴掌大不了多少。

里面装的是帕子,沈浮给她的,石青湖丝底子,银线锁边,一如她后来给他做的每一个香囊。

姜知意接过来,八年前的情形绵绵不绝,从眼前划过。

少年跪伏在悬崖边,用尽全身力气拉住她,碎石滚滚落下,他消瘦的身体被拖着拽着,堪堪也要坠下,她哽咽着劝他放手,他却只是咬着牙:“拉住我!”

他始终不曾放手,石头划破了他的头脸手臂,包扎着双眼的纱布渗出血丝,他终于救起了她。

她跌下悬崖时伤了腿,血染红衣裙,又染红他的手,他用仅有的一条帕子给她擦血,替她包扎,他也在流血,可他说没事,他背着她回家,在那条荒僻的山路上他们互为依靠,她是他的眼,他是她的腿。

那帕子后来她洗干净了,想还他,他低着头,轻声道:你留着吧。

姜知意留下了,藏在匣子里整整八年,时间太久,曾经鲜明的颜色如今已经暗淡,就像她曾经热烈的爱情。

将匣子交给轻罗:“放回去吧。”

她不要了。

他救她一命,她还他整整八年炽热的爱恋,他不欠她,她亦不欠他,他们两清了。

御园中。

鼓声激越,龙舟像离弦的箭,飞也似的冲出水坞,四周的喝彩声此起彼伏,沈浮低头合眼,遮挡住五月强烈的日光。

八年前的眼伤虽已痊愈,却留下了难以忽略的痕迹,诸如强光、冷风、沙尘都会让他感觉不适,眼纱他有,姜知意给他做了好几副,只是今天的场合并不适合戴着。

沈浮下意识地捏了捏袖中的眼纱,石青的纱织底子,银线锁边,她大约是知道他偏爱这种配色,是以这些随身带着的小东西,扇坠、香囊、眼纱之类的,全都是这么搭配的。

沈浮一怔,最初那个香囊他一直藏着,从不曾给任何人看过,她为什么知道这种配色?

咣!金锣敲响,龙舟开始向终点冲刺,沈浮从沉思中抬头,在河对岸密密麻麻的人群里,突然看见一张刻骨铭心的脸。

太阳光强烈到了极点,到处都是白亮的虚影,那张脸脱出了周遭一切的人和物,无比清晰地呈现在眼前,沈浮死死攥住扶手,忘记了呼吸。

是姜嘉宜。

同样柔婉的眉眼,同样温柔的笑容,就连雪青的衫子和蜜合色裙子,都与当年一模一样。

周遭的声音都听不见了,阳光变成无数白亮的圆,虚浮着收缩着,将一切都都挡在身后,沈浮在恍惚中起身,向着那张脸走过去,嘉宜,是你吗?

衣袖突然被人拉住:“浮光。”

是谢洹,他探身向他,笑容和煦:“你替朕看看,哪条船在最前头?”

沈浮猛然回过神来。

喧闹和人群重又闪回现实,他在御园中,陪侍君主观看龙舟赛,君主不曾吩咐时,他擅自走动便是失仪。

谢洹必是发现了他的失态,帮他掩饰。

喉咙干涩到发紧,沈浮躬身低头:“是。”

向水面瞥一眼,记住十数条船各自的位置,沈浮第二眼,不可控制地看向对岸。

没有姜嘉宜,那张脸消失了。

心脏撕扯着,沈浮转回目光。从一开始应该就是错觉,他藏在心底的人早已不在了,他怎么可能在此时此地,突然看见她的脸。

回头时,恢复了平素的冷淡:“回禀陛下,金吾卫暂列第一,神武军和虎贲军紧随其后。”

“今年齐整,全都是禁军。”谢洹笑道。

沈浮听见他的声音,又似乎没听见,嘴里发着苦,不死心的,第三次看向对岸。

没有那张脸,姜嘉宜彻底消失了。

错觉,这可笑的错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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