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亲公主和侍卫私奔了(198)
上头只以木碑而立,几个大字书的是“兄律蹇泽之墓”,简简单单,却不知怎么,瞧着有些惊心。
“我觉得你该见他一面,就算是为了当年那一口吃食。”关默跪在坟前,将一碗烧酒敬下。
展萧站在他身后,只是呆呆地看着那块碑。
李忘舒走过去,轻轻地捏了捏他的手。
他的手冰凉得了无生气,全然不同往日。
“他曾经说,你是他最得意的弟子。死在自己最得意的弟子手中,算不算死得其所?”
关默跪坐在坟前,此时有哪有方才那样的半分杀气?
“我没有想过会是这样。”展萧怔怔开口。
关默笑:“你没想过?从你一次次偏离任务,跟着福微公主离开的时候,你就应该想过了!你只是在他和你的儿女情长里,选择了女人!”
关默忽然厉喝。
李忘舒护在展萧身前:“人人都有自己心中的道,展萧也不过是选择了他觉得应该相信之人。难道律司长所要的不是徒弟,而是傀儡吗?”
“你懂什么!”关默起身,走到李忘舒面前,“当年他跟着兖州流民到了永安,被人欺辱殴打,若非律蹇泽经过,他就已经死了!是鉴察司给了他一条命,可他呢!”
李忘舒看向展萧,展萧从未说过他的过去,李忘舒自然也不知,他从前竟是流民。
难怪当初在兖州时,他会对流民那般熟悉,原来他也是从那样死境里捡回的一条命吗?
展萧抬手,将李忘舒拉到他身后,看着关默:“我以为,我可以做到。”
“你以为,这普天之下你以为的事情多了,你能做到几个?你们都觉得那代王是个好人,可实际上呢?他如今坐在帝位上,会有什么不同吗?”
“只要这江山一日在李家手中,就一日不会有什么变化。帝王永远是帝王,皇室永远皇室,百姓呢?兴亡皆苦,谁又能幸免?”
“那就任由李炎将这整个大宁都推向更深的深渊吗?”李忘舒反问,“或许有一日,百姓终不必苦于徭役赋税,但如今我们所能选择的,不就该是当下最好的吗?既能免于与西岐一战,为何不能做出改变?”
李忘舒从展萧身后走出来,看着关默:“你为律司长打抱不平,我还为展萧不平。他是活生生的人,不只是你们鉴察司的一把刀。你们不把他当个人看,我却做不到!他该有自己的思想自己的选择,今日他选择了我,我信他,他日倘若他再要选择别人,我也无怨无悔!”
展萧怔然看向她,有一瞬但觉自己如入梦境之中。
那些话在过去二十余年人生中从未有人与他说过,他是个真真正正的人,当真如此吗?
李忘舒却并没有说完,她一步步向前,浑然没有一点退缩之意:“关大人,你不就是为了律司长不平,为了如今七零八落的鉴察司不平吗?倘若我说,我能帮你们将鉴察司拿回来呢?”
关默目光微变:“公主可知道自己在说什么?”
“不只知道,还格外清楚。律司长既然对展萧有救命之恩,那也便是我李忘舒的救命恩人,今日我便在此立誓,他救展萧一命,我将鉴察司拿回来,还他恩情。”
“他已经死了,公主就算拿回鉴察司,又能有什么不同呢?”
“自然不同,天下士子以立身齐家治国平天下为追求,据我所知,律司长当年也是士人。他如今为鉴察司而死,鉴察司却不能为他正名,而有我在,他便是为大宁而战,为天下而死。”
浮名尔尔,倘若是关默自己,定然是不在意的。他出身草莽,为的不过一口饭食。
可李忘舒的话,却让他忽然想起几十年前刚到鉴察司的时候。
那时还是先太上皇在位,他与律蹇泽被指派调查当时的太傅大人,那是他第一次出任务,起先还不甚看得起文弱士子模样的律蹇泽。
却不想,最后正是靠着律蹇泽,才能将那太傅府中账目一字不落地默背誊写下来。
那个时候他好奇,也曾贸然问过当时尚年轻的律蹇泽,为何有这样天才之能,却甘愿到鉴察司这样的地方。
律蹇泽当时的回答,竟恰如此时李忘舒所言。
他说,士子一生,不过为“平天下”三字,他既亲眼见朝堂弊病,又如何能置身事外。鉴察司虽见不得光,却最能切中要害。
他虽遗憾此一生再不能实现年少时青史留名之梦想,却为大宁海晏河清,无怨无悔。
他说着不在意,可关默与他多年挚友,生死之交,又怎会不知他内心实总有遗憾?
李忘舒知道关默已经动摇了,她便又看向展萧:“律司长是你师父,你来选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