霓裳帐暖(200)
此言说到了梁帝心里,可言榷也一瞬神凝。
霍厌偏偏再逼一步,顿了顿又说:“所以,此番不如我与丞相相换,西凉虽兵数更多,但将帅才庸,不足为惧,相信以丞相之威定能轻易瓦解其忤反之心,至于沔南,我亲自去会一会,势必将其精良水师击个溃败奚逃!”
“好!大将军不愧为大梁民之栋梁!”
梁帝素来爱听这些振奋人心的豪言壮语,当下也觉霍厌这话考虑周全,于是难免有意就照此言下令安排。
可言相却一反常态地坚决持反驳态度,甚至不惜倚老卖老,以年纪为由来挡。
“陛下慎思,不是老臣推诿,实在是先前从未与西凉正面碰过招式,对敌不如将军相熟,老臣毕竟年迈,恐力不从心。”
闻言,梁帝蹙了下眉。
言榷是什么人他还算了解,外表圣人相,可心狠手辣程度半分不逊色于酷吏,年轻时可谓一时人物,就这样骄傲了快一辈子的大梁老臣,岂会心甘自损尊面,在卸任前说出自己年迈,无法抗夷之言。
这不是自己弯下脊梁骨,主动将短处露下,又任那些文人用玉笔书史来戳断吗?
梁帝微叹,想言相终究是老了,玉面不存,更不见当年一人单骑,去挑战沔南第一勇士时目空一切的少年傲慢。
这时,门外大监来报,说太子已侯在殿外。
梁帝哼了声,表情同时凝了凝,过了片刻到底是挥手把人召进来了。
太子一身常服,面上再无前几日的消沉,进殿之后神色如常,不看霍厌,只躬身请礼。
“参见父皇,儿臣听闻南北边线危机,特来参与议事。”
梁帝却没什么好脸色,想起太子先前的颓靡样态,一时脾气上头,没什么顾忌地开了口。
“你还知道来?就为了个女人闹不死不活那一套,实在不像我大梁皇家儿郎,更不像东宫太子!”
解气说完,梁帝忽的身姿一顿,想起当下场合也不止他们父子两个。
霍厌,也在。
如今凉女已进将军府,就算霍厌只是敷衍应事,可那到底也是他名义上的女人。
梁帝自知失言,当即轻咳一声目光垂下,又余光扫了霍厌一眼,见其并没什么异样,这才暗自松了一口气。
战情紧急,霍厌还有大用处,岂能此时存了君臣隙隔?
思及此,梁帝凝向太子,而对方当即严肃言道。
“父皇教训的是,先前是我脑子糊涂,如今已经想通,定不会再有荒唐言行,眼下之境,自当国事为重。”
梁帝终于有所欣慰地缓和态度点了点头,却看霍厌始终沉默不表态,于是只好主动示意,“爱卿,太子已经……”
没等他把话说完,霍厌立刻言阻。
“陛下不必介怀,不过一异族女子而已,微臣听命娶她,不过潦草应事。”
太子闻言身姿一僵,眼神随之暗下。
而梁帝也只好尴尬笑笑,人的确是他强塞给霍厌的,这话听着有点不顺耳,可到底是实情。
“父皇,儿臣未得传召进宫,实际是有情况汇报。”太子迫着自己不去在意霍厌。
梁帝立刻正色,“可是暗探又传信而来?”
太子点头,一言一字说得清晰,“儿臣早些年在西凉商贾界域内布下的暗桩,此次细谍密件由商队传出,较寻常快上了半月。”
“信上言说何事?”梁帝忙问。
太子目不斜视,仿佛此番言论没存一点私心。
“此次西凉扬旗,西凉大王子拓跋川用以激鼓兵士的口号,竟是要把西凉美人重新赢回去!半月前,霍将军要迎娶施姑娘的消息不胫而走,西凉人闻听后,自认为此举为我大梁的有意挑衅,故而其下众将甲兵也都一瞬被激起怒气,扬言一战雪耻。”
“西凉王上次已被霍将军打得吓破了胆,这回他又岂敢只凭揣测臆想便直接发了兵?”
太子言:“西凉王是不敢,可西凉的大王子拓跋川,却是一直对我大梁心有不服,这回他直接越权,擅自领兵宣战,可因为他带走了西凉最后的保命兵马,西凉人只得被迫同仇敌忾,儿臣还听说……”
梁帝听着这些已经足够头疼,听到太子还犹犹豫豫,欲言又止,语气不由一厉。
“还有什么,快说!”
太子这时却看向一旁沉默的霍厌,眼神有点意味不明。
他视线未变地开口,“儿臣还听说,此次西凉的三王子拓跋稷,也罕见率兵来援,欲与拓跋川联和备战。”
“此人战场上有何名声?寡人以前从未听说过,想来也不足为奇了。”
终于要说到话中重点,太子刻意扬声,确保殿中所有人都能一字一句听得清楚。
“父皇不知内情。据信上言说,拓跋稷与施姑娘自小青梅竹马长大,若不是霍将军沙场骁勇,叫西凉不得不献美人来表诚,恐怕如今,施姑娘早已成了西凉的三王妃,与那稷王子有情人终成眷属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