奈何她婀娜可欺(23)
他自狱中出来,后脚又转到府衙交接。本以为回京能暂歇上一段时间,哪知京中人情官司如此难理。站队的,恭喜的,阴阳怪气的,使绊子叫他的人来回奔波做无用功的,桩桩件件送到他面前叫他处理。
他在小事儿上一向没什么耐性,挨个叫人将手上工作详述记录,签字画押送到手上,比左都督传给他的那本《诸职纪要》还详细些。今后若有人推脱扯皮,他两下里一对便能了解个大概。
如此,折腾到下值,暮色渐浓,他骑马城中过,方觉得松快了些。
几人进了佟府,侯爷便问起今日府上可有客来。
“侯爷,姚姑娘一早便来等着了。”
他动作一顿,今天忙起来便把这事儿忘了。
姚匪年这事也是赶巧,他新官上任正好没个由头,倒也算是姚家兄妹给自己开了个严整军纪的头。
他承姚匪年的情,便问陶庚,“我记着,咱们乡里有一神医。”
陶庚道是,“只是离京城远了些,侯爷想寻他来?”
怀柔侯解了蹀躞带,又传人来伺候他重新更衣,“接人来恐怕不便……”
他只说了这么句没头没尾的话,也不解释,陶庚没摸清侯爷的下文要如何。
他是惯在刀锋剑雨中闯出来的,故而并不觉得自己身上血腥气重。
杳杳姑娘家,尤为细腻敏感,他刚一入内,便闻到他身上的血气。
她心下一沉。
“我哥哥受了伤是不是?”
怀柔侯还未开口,惊诧于姑娘的细致观察,他四下里瞅了瞅自己,他明明换过了衣衫。
且还特别换了件鲜亮的,怕深色沉郁,小姑娘看了不喜。
“只是西征途中受了些伤,腿脚有些不便,如今在牢里给他找了军医医治,你不必过于担心。”
杳杳显而易见的身形垮了下来,泪盈于睫,“那,可有性命之危?”
只是听到哥哥身上有伤情,她便已脸色大变,怀柔侯更不敢提起姚匪年的一只腿恐怕不保。
“我也是在战场上拼杀过的,身上伤情诸多,自然知道轻重。五军都督府如今一半权利已交在我手上,他的案情我自会过问。再过几日平了内情,将人送出来医治,耽误不了大事。”
他又说道,“我家中有一名医,人人都说他是华佗在世有有妙手回春之功。他日匪年出狱,我来安排他救治。”
他越说越多,原意只是想表示自己办事妥帖,颇有邀功之嫌。可杳杳本就心思深重,只道匪年恐怕不好了。
“侯爷不必多言,杳杳——在此——拜谢——大恩。”
她说话一字一顿,心思已然全不在怀柔侯这里。
她猜测匪年出了事。
不知内情的猜测最是伤人,往往只叫你往最坏处去想,毫无逻辑可言。
怀柔侯眼见她眼中小小希望“啵”的破灭,人立刻委顿起来,在背对他行了两步,身形愈渐消沉。
他想起佟良功说起过,杳杳从小便生了场大病,此后也是药不离口,是个顶顶脆弱的玉美人。
叫她不要过于忧虑的话还未说出口,那边姑娘在门口扶槛缓了下,只一息的功夫便向后晕了过去。
第14章
杳杳醒来的时候闻到一股奇异的刺鼻味道。
她睁了眼去瞧,正看到怀柔侯捏着一只小瓶,从自己的鼻尖缓缓拿开。
杳杳一时有些迷茫,不知自己身在何处。这里似乎并不是她的小院儿,从前从未来过。
屋子里所用陈设风格古朴简致,几乎像掉进了书画堆儿里去,打眼一瞧不像是个姑娘的闺房。
怀柔侯收了手里的薄荷油,“现下感觉如何?”
杳杳瞧着他却有恍如隔世之感,一时不知是今生还是前世。
被她盯的时辰久了,怀柔侯心里慢慢升起点别的心思,他压下那股异样,“我已叫了大夫,你且稍事休息,人马上便到。”
她心口却猛地一阵刺痛,那股劲儿渐渐强烈,疼的她小脸发白,冷汗像是水洗一般泻下。
她便去扯怀柔侯的衣袖,断断续续地说,“不必去找大夫。先……快去找弥笑,我的药……在她那里。”
到底是上阵杀敌的将军,纵是方才略有些慌乱,一霎便稳住了阵脚,“陶庚快去。”
他亦粗通些医理,如今身边无人可用,便伸出三指在她皓腕上一抚。他自觉自己心跳比姑娘这病人跳得还猛烈些,强自告诫自己稳住心神。
姑娘的腕子实在是玲珑,他生怕自己多用些力气就会伤到她,如此顾及良多,反倒一时查不出个所以然。
怀柔侯只知她自小体弱,却不知她这心疾是由来已久的。数年前,那道人不仅救了她的命,还给她留下了丹药,说她这心疾无法根治,只能靠此药续命。并要她每月服下一粒,若遇到心绪不畅,忧思难以排解,也要服下半粒,一刻之后便可痊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