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卿欢(7)
嬷嬷有些惶恐,她是温家侍仆,怎能让小姐扶着自己,有失了分寸。她后退一步,身子仍低着,“不是夫人,是老爷。”
“小姐,”她抬头看了温扶桑一眼,“老爷吩咐我来叫你尽快回府,夫人也回了府上,该是要事。”
嬷嬷低下头,不久前夫人就是这么交代她的,还嘱咐她道:“要不这么说,小姐定不会放在心上,只会先忙着照料那些药材。”
“阿母也回去了?”
“是的。”
“那阿兄呢?”温扶桑又问。
“少爷也在。”
想来是大事,温扶桑不敢耽搁,她把万灯茗掌柜夫人的药方递给百子柜前坐着的伙计,带着刚到正房的月白和清影回了丞相府。
到了府上,刚刚她问过嬷嬷的人都在堂间坐着,像是一起在候着她。
三个人,主位两个,旁位一个。颇有三足鼎立的局面,气氛不算愉悦。
温扶桑俯下身,先行了礼,“见过爹爹,阿母,”她稍侧身,“见过阿兄。”
“窈窈,”温平温丞相快步走过来,他身穿官服,虽头发渐白,但气色红润,精神矍铄,说道:“快起来,这里又没有外人,不必行礼。”
窈是温扶桑的字,取为字的重要原因是“窈”含在她的乳名里,自小唤到大。
“阿窈,过来我这里。”主位上的另一个人,身着浅青色服裙,气质温婉,眉目大方的便是丞相府主母也是唯一的丞相夫人张氏。
张氏出身医药世家,父亲是当朝有名的张太医。她本人也精通医术,但早已不对外问诊。
除了每年的寺庙例诊,免费帮庙里僧人治病,这也是为了当作女儿在净南寺静养的报答,时间便就是这几日。
“阿母,”温扶桑走近她,问道:“你怎么回来了?”
张氏先是抬手摸了摸温扶桑的头发,慈爱笑了笑,后笑容收起,瞥了温平一眼,不咸不淡地说:“我让你动了?”
是的,当朝温平温大丞相,是个妻管严。
“没动,没动。”温丞相坐回原位,好不委屈,“我这不是看见窈窈,有些开心就忘了。”温丞相声音越说越低。
“好了,”旁位上的人终于开口。
他的一身官服还没有换下,衬得面目比平日要正经许多。面容俊秀,微微上挑的桃花眼也收起了温情。不似母亲的温婉气质,他随了父亲,温润里又像带有冷淡气息,言有杀人于无形之气质。
这便是温扶桑的兄长,也是朝中廷尉,温京墨。
温京墨手指曲起,轻扣着木桌面,“现在阿窈也在,刚刚提到的事就对她说了吧。该让她自己来决定。”
此话一出,气氛又回到了温扶桑刚到时的样子。
张氏看着温扶桑欲言又止。
温扶桑看了她一眼,后又看了一眼温丞相,开口:“阿母,爹爹,”她转头又看向温京墨,平声道:“你们但说无妨。”
“窈窈,”温丞相和张氏对视了一眼,然后说:“近日荒京外使到我朝拜访,外使大有传递希望两国和平往来之意。再有就是今日皇上突然向爹爹询问了你的情况,今夜有宫宴,爹爹怕…”
温丞相有些开不了口,在他领会到皇帝意思时,他就想反言说:家中小女身体常抱恙,经不住远行,不适外亲。
但皇帝没有开口,温丞相是怕皇帝今晚突然赐婚。
宫宴是迎安南侯府上的萧小将军凯旋归来而设,喜庆国安。若是那时再拒,怕是扫了皇帝兴致,也更怕城中其他皇室权贵不住劝说。
“怕……什么?”温扶桑已经大致猜到,但她还是忍不住想问清楚。
“怕叫你去和亲。”张氏替温丞相说了出来。
果然如此,温扶桑脸上瞬间失了血色。她已是及笄之年,正是可以成亲的年纪。
“阿窈,”张氏握着温扶桑的手,安抚着,“阿母不去净南寺了,阿母在替你想办法。”
温扶桑另一只手紧攥着儒裙,她不是理不清这里的轻重关系。要是真在宫宴上提到,她该怎么拒绝,她又能怎么拒绝。
温扶桑尽量稳着声调问:“爹爹,荒京—”只说了这几个字,她便开不了口了。
她怕再开口,声音会哽咽。可她不知,自己的眼睛已经被泪珠沾湿。
“窈窈,”温丞相慌了神。他喜爱女儿,尤其是温扶桑因体弱从小又不算在身边长大,可即便如此,他也一周去看望她一次。
“爹爹是先和你说一声,宫宴上皇上要是提了,爹爹定帮你言拒。”
温扶桑低着头,眨了眨眼后才觉眼眶已经湿润了。
张氏替她擦去眼泪,又像温扶桑幼时害怕黑暗时般轻抚着她的背,语气止不住的疼爱道:“阿窈别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