权御山河(66)
郭睿明看着苏青:“当年的事, 你知道多少?”
苏青回道:“当年的事, 父亲并没有对我多说, 只是告诉我,苏家到边境小城隐瞒过往生活, 是为了躲避一些人。父亲临死之前,告诉我,若是我想尽一切办法拜入郭府,见到郭太师, 提及当年郭太师的恩情, 郭太师必定会收留苏家最后一个男丁。而我,身为长姐, 有义务替苏墨寻一个好去处。”
“哪怕自己身陷囹圄, 棍棒加身, 朝不保夕?”郭太师微微坐直了身子。
苏青又是一拜:“苏青本就是父亲收留的义女,本该在五岁那年就死了。是父亲怜惜我,让我苟活到了今日。父亲知道苏墨无法开蒙,甚至智慧于同龄者都要更差,所以父亲便把所有的希望都寄托在了我身上。只要能替父亲保住苏墨,苏青什么都愿意做。”
郭太师沉吟片刻问道:“若水上次那篇文章是你写的?”
“是。”苏青回道。
“为何?”郭太师扬眉。
苏青直起身子,似笑非笑地看着郭太师:“难道我没有成功的引起郭太师的注意?”
“你写那篇文章,仅仅是为了引起老夫的注意?”郭太师不动声色。
苏青回答:“只有我在郭府出去斋戒必须经过的长街之上被郭小姐看中,我才有资格进入郭府。只有进入郭府,我才有机会把我这些年所学展现给郭夫人与郭太师看。只有那篇文章引起了老学究的注意,老学究才会带着那篇文章去找太师。这一切,不过就是在苏青安排之下,意料之内的行事而已……”
仓啷一声,有剑出鞘!
郭睿明手中不知何时多了一把利剑。
剑刃贴合着苏青白皙的脖颈,一寸一寸地往里递进!
苏青仰着头,目不转睛地盯着郭太师。
郭太师一声厉喝:“说!到底是谁派你来的!”
苏青完全不顾自己脖子上如瀑一般流下的鲜血,一字一句地回道:“父亲所愿,便是苏青所愿。为此,肝脑涂地,至死不渝!”
郭睿明加重了手中的力量,重剑压在苏青的肩膀上,让她肩膀略略倾斜,但是她的脊梁并没有弯曲。
她死扛着勃颈处随时可能切断她生命的剑刃说道:“郭太师,苏青与苏墨必须活着,不然那些人就会得到当年那件事的蛛丝马迹。”
郭太师万万没想到在这种情况下,下面跪着的这个女子居然有这种致死不悔的魄力,甚至还出言逼他,不由地向前一步,威眉怒目:“你,威胁我?!”
苏青深吸了一口气,镇住了自己的心神:“您以为,父亲会没有任何准备,就把我们送到许都来吗?”
面对郭太师威压,苏青死扛着不肯低头,看上去就像是宁可枝头抱香死被鲜血染红的腊梅那么孤傲。
这样的一只孤丽的梅花,怎么可能会怕被寒风吹落?
窗外静月已经悄悄地藏入云海之中,整个黑夜变得更加深沉。冬夜里有风从千里之外的荒漠上吹来,吹得郭府偏厅里的纱帘一晃一晃。
整个房间里的烛火都跳着妖娆的舞姿,把屋里的三个人影子照得格外的凌乱与细长。
郭太师死死地盯着跪在堂下的苏青。
苏青淡然地仰头看着郭太师。
郭睿明手中的剑染满了苏青的鲜血。
鲜血沿着剑刃,一滴一滴的落在青石板上,发出沉闷的滴答声,绽放出瑰丽的血花。
三人就这样对峙了十息的时间,郭太师终于先动了。
他扬了扬头,示意郭睿明退下。
郭睿明停下还在一寸一寸递入苏青脖颈中的剑,定睛看了看剑下的这个一身傲骨的女子——一脸毫不畏惧的样子,那副样子可以称之为,有恃无恐。
恐怕这女子所言,多半都是真的。
郭睿明收回长剑,苏青抬手按住自己脖颈。
郭太师眯着眼睛:“找人来给她包扎一下。”
郭睿明点了点头,然后退了出去。
郭太师盯着苏青,似乎想从她的身上探查到什么端倪。但是苏青只是捂着自己的脖子,一言不发。
纤细的身子似寒风中挂在枝头的落叶一般摇摇欲坠。脸色的如同冬日里还未落下的冬雪一般苍白。
她这样奋不顾身地把苏明哲的独子送来,刀剑加身,也没有丝毫的动摇。
有这样心性的人——逼不得。
郭太师沉默了许久,才问道:“你如此这般,为的仅仅是把苏明哲的独子送过来给老夫照顾?”
苏青轻声回道:“苏青方才说了,父亲是要报答郭太师的一饭之恩,所以要苏青在郭府进退两难的时候来帮助太师,解决燃眉之急。”
郭太师仰头,揣摩了苏青这番话的意思,猛然理解了苏青说的这句话:“你想代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