权御山河(47)
红烛得到赦免这才端着托盘,站起身来。
东陵帝看着红烛手上的托盘问道:“这些日子,贤妃吃得不好吗?如何两盘斋菜与斋饭,剩了这么多下来?”
红烛眼角似有泪光:“娘娘不知道为何,最近睡觉睡得不安稳,面容憔悴了许多,自然进食就少了些。”
“可宣了御医?”
红烛摇头:“娘娘说,这是这些年来梦魇的老毛病了,御医来了也治不好,不让奴宣。”
东陵帝听了立即沉下了脸,他有意无意地瞥了瞥邹庆。
邹庆立即会意,连忙上前道:“红烛姑姑这如何使得,老奴去替娘娘宣御医罢。娘娘这些年为了东陵国祚祈福的心思,陛下都懂。只求娘娘保重好身子,来日方长。”
红烛说着又跪了下去:“多谢陛下恩典。”
邹庆立即屈身:“老奴去一趟御医院。姑姑跟老奴一起去罢。”
红烛站起身来,千恩万谢地跟着邹庆去了。
两人沿着宫道前行。
邹庆看似是闲话:“贤妃娘娘是何时得了梦魇这毛病?”
红烛回答:“有好多年了,大约是六殿下走之后的那一年开始的。”
邹庆皱眉:“这是娘娘担心殿下,落下的毛病啊……”
红烛听到这里眼睛立即红了:“可不是吗,大监您不知道,娘娘每次梦魇的时候,嘴里总是叫着六殿下的名字,让他不要害怕……近日里这病越发的厉害了,到了夜里,奴婢都不敢睡了,只能坐在床榻便看着娘娘。生怕娘娘夜里魇着时候,滚下床榻摔伤了自己。”
邹庆长叹一声:“是啊,六殿下已经走了许多时日了。贤妃娘娘这是心病,心病恐怕还是需要心药医啊……”
红烛默不作声地跟着。
邹庆忽然笑道:“红烛姑娘放心罢,娘娘吉人自有天象,一定会安好的。”
红烛听邹庆如此说,也立即笑开了,点头道:“是,借大监吉言。”
小半个时辰之后,红烛带回御医去了长嬉宫,御医开了些安神的方子,留下了安神的药囊才离去。
红烛送走了御医,关上了长嬉殿的门,立即小跑入殿,兴高采烈。
贤妃才喝了药,看见红烛忍不住嗔怪:“多大的人了,还如此不稳重。亏得这殿里没有其他人,叫人看见,定是要告到皇后那里给你一顿板子。”
红烛跑到贤妃身边跪下,笑嘻嘻地给她捶腿:“给奴一顿板子奴也高兴。”
“出去是知道了什么好事,让你如此?”贤妃最是知晓这红烛的性子,忍不住用手指点了点她的眉心。
红烛抬眸:“奴婢今日出去见到陛下了!这御医是陛下赏的恩典!”
贤妃眼眸里的光沉了沉:“还有呢?”
红烛跪直了身子,小声说道:“奴婢还探了邹大监的口风,看样子六殿下是要回来了!”
听到这话,贤妃的手忽然一抖,药碗就那么落在了地上,碎裂开来:“你说什么!”
红烛吓得连忙站了起来,一字一句地回道:“六殿下要回来了!”
“安归……安归要回来了?!”贤妃捂住嘴,忽然泪流满面,泣不成声,随后呜咽之声变成了轻咳,“咳咳咳咳咳……”
红烛连忙上前去抚着贤妃的后背道:“娘娘,娘娘您好不容易熬到殿下快回来了,千万要注意自己的身子啊!”
贤妃抓住红烛的手:“那消息是你如何知道的?!”
红烛眼睛有些红润,说道:“方才奴婢跟邹大监去请御医,大监在路上问了奴婢娘娘的病,奴婢说是八年前六殿下离去之后有的梦魇。大监一叹说这是心病要心药医,转而又跟奴婢说娘娘吉人自有天象,一定会好的……”
贤妃手微微颤抖:“邹庆真的这么说?”
红烛点点头:“是,大监都知道娘娘这是心病,若是能好,必然是六殿下平安归来。大监既然那样说了,一定就是六殿下要回来了。”
“安归……安归……”贤妃手按在自己的胸口,那里有一股炙热的温度在缓缓上行,她喃喃自语,“他没事,他要回来了……我的孩子,真的要回来了……”
红烛不敢上前去打扰,只能站在边上看着贤妃。
好一会功夫贤妃才缓过来,看向红烛,道:“今日起,头发就不再落了罢……”
红烛一脸惊喜:“娘娘!您的意思是!”
贤妃缓缓抬眸,眸低有夏日草木生长、唯有秋来才能阻挡的那股疯狂与躁动。
这双眸子在听到许安归即将回来的时候,居然变得如此清灵,宛若神女一般,无论何时何地都有出尘于四季之美,不用言说。
“我的意思是,苟延残喘这么多年,是时候去拿回属于我、属于安儿的一切了。”贤妃看向院外的那一棵合欢花,一年又一年地绽放,姹紫嫣红,“①年年岁岁花相似,岁岁年年人不同。八年了,那个喜欢做梦的女子,也该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