权御山河(384)
很快,季凉就只能听见马车与马蹄声,还有自己逐渐加重、变得慌乱的呼吸声。
不知道为什么,她忽然有些心慌,睁开了眼睛,喊道:“停车!”
凌乐勒马,停下马车。
季凉却是一只手按住胸口,大口大口地喘气。
“怎么了?”许安归声音传来。
季凉不想自己一个人待在马车里,手脚并用地爬了出去,撩开车帘:“我……不想坐马车了。”
他们是从南门出来的,南门一向人少,此时此刻南门外没有几个行人。
许安归看了看周围路况,一马平川,便伸出手:“我带你骑马。”
季凉已经许久没有骑过马了,除了上次她算计郭若水的时候,偶遇秋薄带她骑了一次之后。
她站在马车上,看着许安归,缓缓地伸出手去。凌乐站起身来,在身后扶着她,许安归手上用力,便直接把她拉上了自己的马,双手把她换环在怀里,在她耳边低声道:“拉住缰绳。”
季凉蹙眉,缓缓拉起套住红云宝马的皮缰。许安归的马,是北境上好的马种。比她之前在南境骑的马,要更高,更壮,耐力更好。
“好了吗?”许安归问她。
她点点头,许安归打马缓行。
久违的上下颠簸,久违的清风拂面。
只是她腿没力气,夹不住马,也坐不稳。好在许安归身形够高大,完美的把她包裹在里面,帮她固定身形。
凌乐把马从马车上解下来,把马车寄放在南门驿站,便驱马去追季凉与许安归。
许安归似是在给她时间重新适应,并不着急策马疾驰。
季凉坐在马背上,看着草木向后退行,时隔八年再重新坐在马背上的感觉,让她泪目。曾经,坐在她身后,教她骑马的,是她的父亲。那时候的她,个子太矮,也如现在这般,夹不住坐不稳。
许安归搂着她:“可以试一试再快点。”
季凉有些害怕:“我控制不好。”
许安归握住她的手:“我帮你。”
季凉抿了抿嘴,握着缰绳的手越来越用力,她拉紧了缰绳,却始终没有办法打下去。
“没事,”许安归道,“我夹着马肚子,你打便是。”
季凉回头望了许安归一眼,所有暮光落在他的身上,有一种可靠的温暖包裹着她。
季凉收回目光,看向前方,她拉起缰绳:“驾——”
红云宝马小跑起来,季凉身边的一切,矮草、长木、尘土、流云都在倒退。
“驾——”
季凉又甩了一缰绳,红云宝马的步伐迈的越来越大,风变成一道道鞭子,打在季凉的脸上,身上。她身上的纱衣随风翻飞。许安归配合着她,双腿夹着马肚子。
“驾——驾——”
此刻,南门外已经是一片荒地,红云宝马肆无忌惮地狂奔起来。季凉放低了身子,随着马的律动一起上下起伏。
“啊——”季凉忍不住大喊,“啊——啊——”
亦如她儿时一般。
许安归目视前方,脸上笑意溢得无处藏匿。
这一刻,他神往的那个人,回来了。
季凉牵着马缰,任凭风撞击在她的脸上。她忍不住地想起儿时学马的事情,她的脸靠向许安归结实有力的臂膀,泪如雨下。
许安归看见她哭,不出声,只是任由她把眼泪都抹在他的衣袖上。
她心里压抑得太久,哭出来就好了。
许安归不自觉地把她搂得更紧。
跟在后面的镇东镇西看得面面相觑,只有凌乐知道季凉为何哭得如此伤心。
前方那片焦土,就是埋葬了北寰府的墓地,也是当年季凉死里逃生的地方。
许安归拉了拉马缰,缓下红云宝马的速度。
进入这片焦土,季凉宛如被人勒住一般,喘不上气。她扫过一眼,就能看见那里有无数焦黑的尸体,张着嘴,伸着手,想要爬离。
“我要下去。”季凉的声音有些发抖。
许安归勒马,红云宝马便停了下来。许安归先下马,再把季凉从马上抱了下来。季凉双脚落地的时候,能感受到这片土地依然有着当年那股炙热。
季凉右手抱着左臂,一步一步缓行在朝东门前的这片焦土之上。
许安归把马缰丢给镇东,示意他们离得稍远些。自己跟在季凉身后,往焦土深处走去。
季凉一边走,一边看,一边“听”。无数个日夜,她的魂魄都被困在这片焦土。听着这里烈火燃烧的声音与无数的哀嚎。
居然有这么大一片……当年的火,居然烧焦了这么大一片的土地。
季凉看向高耸的城墙,好似看见城头上站着的那些金吾卫,手持火弓,大声呼喊:“乱臣贼子!”
“我们不是——我们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