权御山河(13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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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光初现,陈松就骑着快马, 回了许都。
秋薄则是换回了一身富家子弟的装扮,坐在驿站大厅里用了一个馒头,一碗清粥,便骑上了马, 独自上路了。
初春的清晨, 微风凉凉。
秋薄早就已经习惯在这种清晨或者是夜晚离开许都办差。
但,他甚少像昨天晚上那般辗转反侧。
许安归, 东陵帝国的六皇子, 江湖第一剑客廉杀的关门弟子之一, 秋薄名义上的师弟。
他们在一起学剑三年有余,阔别八年之久。
时至今日,他都不知道自己对这个身份尊贵的师弟到底是什么样的感情。
他还记得师父把许安归带到苍山草庐拜师学艺的情景。明明是一个与他一样大的孩子,却干净的宛如神明一般。
看见他的时候,许安归粲然一笑,仿佛整个苍山的颜色都被他的那一笑收拢了过去,周围万物变得黯淡无光。
他小小的身躯微微欠身,对着他抱拳,庄严肃穆地行了师礼:“许安见过师兄。”
秋薄下意识地身手去扶起他,他从未见过这样的孩子,天生自带种贵气。
宫里的旨意要廉杀隐瞒许安归的身份,所以廉杀从始至终都没有告诉秋薄他这个师弟的真实身份。
廉杀只是对秋薄说过,许安是他的师弟,他作为师兄要尽力守护者他,再无其他。
一起学剑的那几年,这个名叫许安的孩子从未对他有过任何不尊重的行为。在任何时候,许安给人的感觉都是一个品行端方、极其有礼之人。
每日会跟他一起晨练,比划。
不厌弃烦地向他鞠躬行礼,一丝不苟。
他们一起执行过师傅给的任务,他惊讶于许安的敏锐的洞察力与破解困局的应变能力。
小小年纪,涉猎书籍甚广,虽然寄宿在苍山学剑,却也带了许多师傅过来教他读书。
明明是喜欢玩乐、捣乱的年纪,许安却能够安静的坐在草庐中,听着老师傅喋喋不休,目不斜视地一笔一划地写着功课。
很多时候他屋里的烛光,要子时才会熄灭。
习武之事上,许安武学天赋超乎超人。
平常人要学一年的剑谱,许安只需要学一个月就可以融会贯通。
廉杀经常会向许安投去赞赏的目光,那种赞赏的目光,秋薄从来都没有得到过。所以秋薄只能更加更加努力地练剑。
偶尔夜幕之中,许安听见了秋薄练剑的声音,他也是淡淡地望向秋薄,不管秋薄有没有看到他,他都是微微颔首,以示礼貌。
从许安到苍山的那一日起,无论他什么时候看见许安,他的身后跟了许多人。那些人寸步不离的守着许安,让他无法接近。
秋薄见过豪门深宅里面的少爷小姐们,他们身后就是跟着一群人伺候。
秋薄一直以为,许安是哪里富家豪门的修养极好的小少爷。
他们虽然名义上是师兄弟,但是两人在学剑的时候,却没有更多的交集。许安要学的事情太多,多到秋薄都替他感觉到累。
不知为何许安只在苍山学了三年的剑,在他十五岁那年,便下了山。
下山之前,许安独自一人,来到他的房间,递给他一块纯金打造的牌子,上面刻着——东陵六皇子许安归。
这时候,秋薄这才知道,原来自己居然与东陵帝国六皇子成为了师兄弟。
许安归一脸肃穆道:“师兄剑术出神入化,东陵帝国就需要你这样的少年郎,巩固边疆基石。若师兄愿意,可以下山拿着我的腰牌报考武试。”
是了,那般见识与涵养,那般聪慧与贵气,若不是皇族资源,他又怎么可能做到?
他这是在邀他共步朝堂?
秋薄侧头,并不接许安归的腰牌:“我不需要你的特别照顾也能过武试。”
许安归微微一愣,很是满意地点头,收起自己的腰牌,带有歉意地说道:“是我唐突了师兄。”
这个邀请虽然秋薄没有接受,却还是放在了心里。
只是一个皇族皇子给与他的荣华富贵,还不足以让他这种绝世高手走下苍山。
但是,对于秋薄来说,参加朝廷武官选拔,成为武试第一,进入朝廷任职,还有其他更重要的意义——
他想再看见她的笑脸。
于是,秋薄便抱着这样的心思,下了山。
再后来……
再后来的事情,是他不愿意回想的。
原来许多事情,就算不刻意去回想,想起来的时候,依然可以那么清晰。
许安归,时隔八年,终于也要卷入这场处处险境的夺嫡之战中了吗?
秋薄看向自己的手,他需要他的保护与助力吗?
应该不需要吧……
那样聪慧与勤奋的他,怎么会需要别人的帮助才能重新回到许都来?他能帮他一时,能帮他一世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