权御山河(122)
贤妃擦了擦脸上的泪:“这些话,是你惠母妃同你说的?”
许安桐苦笑摇头:“惠母妃虽然待我很好,但从来不会随便提到您……在我痛恨您的那些年,是六弟开解的我。”
一听许安桐提到许安归,贤妃的脸上总有掩盖不住地欢喜:“安归那孩子,自小就挂念着你。无论他得到了什么好东西,上学堂的时候,总要给你带过去。谁人劝他,他都不听。”
许安桐亦是轻笑:“是呢,那时候他才五岁,很是喜欢听我吹箫。父亲赏给他一只稀罕的白玉箫,他想都不想地就拿给了我。我以为他是在跟我炫耀,碎了那只白玉箫,他嚎啕大哭,上气不接下气地说那是送给我的,着实让我吓了一跳。”
“他要回来了。”贤妃幽幽地吐出了一句话。
许安桐点头:“是,他要回来了。”
“我不想看见你们兄弟相残。”贤妃抬眸,“可,我无法阻止你们相残,对吗?”
“解家等我回来,也等了很久了。无论如何,他们都不会放过我,也不会放过这次机会的。”许安桐垂下眼眸,有那么一瞬,亦如佛莲一般傲然绽开。
世人都说东陵六皇子许安归有万花凋零的绝世容颜,却不知四皇子许安桐也有这种出自于贤妃绝美容颜的承袭。
贤妃长叹一声,无奈地点点头,翻手,把许安桐的手紧紧地握住,低声道:“那便去做吧。我相信你们,无论最后是谁坐上那个位置,都会善待对方的。安归那个孩子,你我都了解,你在他心里永远都是他的兄长,他绝对不会难为与你。而你今日肯来看我,也是想告诉我,你已经原谅我了,你不会为难你的亲弟。既然你们都有那么多的身不由己,那便去做吧。作为你们的母亲,我只有一个心愿,那便是你们都要在这皇城里活下来,长命百岁。”
许安桐垂眸,看着贤妃枯瘦的手,眼中溢出泪水:“我以为,您会为了安归,要我放弃。”
贤妃轻笑:“你们都是我的孩子,他虽然是在我身边长大,但是你们两个在我心里的分量是一样重的。我怎么会偏心安归而劝你。这件事由不得你,就如当初我把你送走,由不得我一样。我们都是困在这座金碧辉煌笼子里的鸟,不得自由。”
贤妃拍了拍许安桐的手,抬眸看向许安桐:“那个凉薄位置,不过就是另一种身不由己的开始。如果可以,我不愿你们任何一个人坐在那个位置上。”
许安桐心中一颤:“母亲,你……心中还记恨父亲吗?”
贤妃有些愣神,目光游离在窗外那片高大、残败的合欢树上。往日种种,皆如夜风一般灌进她的脑海里。
许久,贤妃收回自己的目光,缓缓摇摇头:“我们上一辈的恩怨,就让我们自己来了结罢。你不必太过挂怀。”
皇家后宫的这些秘闻,从来都不为外人所道。就算是许安桐也不可能知道的详尽。
他自小养在惠妃身边,惠妃身边的人都很忌讳提到贤妃。
他的生母贤妃与当今东陵帝的恋情,还是他在外游历的时候,听茶馆里那些喜欢讲皇家秘闻的说书先生说的。
什么“绝世美人,冠绝后宫”“从此君王不早朝,三千宠爱与一身”的帝王恋情成为了民间茶余饭后的谈资。
许安桐至此才知道,原来东陵帝与自己的生母贤妃,有这么一段广为流传的佳话。
可是那说书先生怎么可能让自己的书一帆风顺下去?自然是有许安归顶撞东陵帝离宫出走与贤妃落发为尼、凄惨终了的桥段在后,为这段帝王之恋添油加醋。
许安桐当然知道说书先生嘴里的故事多半都是为了博得噱头的营生,有些事情编的夸张了些,不可全听全信。
可是他相信,那段至死不渝的帝妃之恋,是真实存在过的。
正是因为存在过,现在再看贤妃的处境,才觉得无比凄凉。
他暂时无法改变贤妃凄凉的现状,便不敢再多问下去,只好换了个话头,问道:“红烛姑姑说,您一直在服药?”
贤妃点头:“老毛病了。”
许安桐蹙眉,“是御医院那些人不肯好好给您看病,一直拖着?”
贤妃淡然一笑:“都是为了生计,何苦为难别人。”
“那……”许安桐沉吟片刻道,“我去寻一些民间的神医来给母亲看病吧?”
贤妃微微一笑:“皇后虽然一直心狠手辣,可我总归是没出这个皇宫,后宫总还在她的掌管之下。若我有个三成两短,她必逃不了干系。她没有那么蠢,让我那么痛快地死掉。她巴不得折磨死我,让我痛不欲生。放心罢,我一时半会还死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