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心燎原(29)
他轻声提醒绥帝,紫檀亦去唤醒沉迷在自己天地中不知时辰为何物的小主子。
二人商议后,决定就在这栋小楼用饭。
清乐宫有专给香客备的膳食,比他们自己所用要丰盛许多,若要荤腥还可另外提出。不过绥帝和南音都是久待道观之人,习惯茹素,对饭食也没甚么要求。
等待上菜时,南音深觉受了绥帝恩情,太过沉默寡言不妥,便有些生涩地主动找话说。断断续续的交流下来,发觉他除却丹青外,竟好像没有甚么不擅长的。书法、算数、文章……皆信手拈来,博闻强识到不似这个年纪的人。
而她自身,除却年幼随慕笙月开蒙时接受过正统教导,其余的一切都靠自己的兴趣摸索,很多都是懵懵懂懂。
绥帝腹载五车,对她的疑惑之处,稍微一点就能叫她恍然大悟。
人都有慕强之心,被点拨许多后,她再观绥帝面容,除却那些气势外,就又添了一层光辉。
南音的敬慕之情不由更深。
她到底有些不好意思,将话儿在腹内思索了好一会儿,才鼓起勇气道:“达者为师,公子今日点拨良多,于我如师如长,南音可否大胆唤您一声先生?”
那肯定不合适——
绥帝还未作答,林锡先在内心反驳。陛下应是对这位小娘子别有心思,怎能担个师生的名分。
不容他出声,绥帝低眸看了会儿南音,已经道了声好。
他说:“一个称呼而已。”
但这对南音而言,代表的显然不只是个称呼。
愿意教她的人很少,可以说自幼到现在所学所懂,绝大部分都是靠她自己领悟而来。她曾经很爱听兄长说在书院的事,他口中的同窗和师长,听起来都是极为动人的字眼。
如果她是男子,她可以和兄长一样去学院读书,如果阿娘仍在,她也有请先生教学的自由。可这二者她都没有,所以“先生”一词,于她而言有着特殊的含义。
她唤这么一声,其实只是感激对方今日对自己的教导,并不曾有别的心思,但绥帝不知是否有所感受,在她将画卷好归还时,出声道:“可想要学这种画技?”
“……嗯?”南音抬首,有些迷茫,“先生的意思是?”
“瀚羽茶庄。”绥帝交给了她一枚玉牌,“每月初一十五,辰时后去茶庄等我。”
南音愣了足足好几息,反应过来后握紧了玉牌,重重点头,“南音一定守时。”
她此刻的神态,是这个年纪小姑娘特有的天真和雀跃,阳光打在脸上,照出弯成月牙的双眸和细小的绒毛,烂漫而美丽。
连紫檀和琥珀都少见她这种神情,一时晃眼看呆了,绥帝却只是停顿片刻后移开目光,“时辰不早,该归家了。”
南音说是,但在下山的这段路还是舍了马车,伴着绥帝,缓慢又轻快地走下玉山。
作者有话说:
之前写的剧情不太符合我心中的男主预期,所以改啦
第15章
心中存了期盼,日子就过得格外快。等到这月十五的时候,南音几乎有些迫不及待地唤紫檀出门。
临踏出院子,她还道:“可看过了,东西都未少带罢?”
“是,我的娘子,松烟墨,古籍,画纸,玉扳指,马鞭……这些全都在呢。”紫檀好笑道,“那位公子只答应了娘子这声称呼,可没说要娘子行甚么拜师礼,带这么多东西,娘子也不觉累赘。”
“先生宽和,我更不能慢待。不论他是否在意拜师礼,该有的礼节不能少。”
紫檀觉得,有时候自家娘子就像个小顽固,可守某些规矩了。
东西装了满满一箱子,这次出门不得不雇了辆马车,及至瀚羽茶庄后,又托人帮她们搬进去。
按着先前约好的时辰,南音来得已够早了,绥帝却已经候在了茶庄的雅间内。长袍着身,一顶青色玉冠束起浓黑的发,广袖拂案,和往日相比气势略减,添了几分松散。
他身侧立着煮茶的小童,面前是一盘棋局,正拈子思索,闻声撩起眼皮扫来,叫人不由噤声。
南音由紫檀扶着踏入,而后示意她松手,自己一步步慢慢走至绥帝面前,恭恭敬敬作揖,“先生。”
煮茶的小童闻声悄悄往她那边瞄了眼,竟不由呆住,茶汤沸腾,热气冲上掌心也毫无所觉。
绥帝嗯了声,看向她身后的箱子。
南音赧然道:“先生不计回报,愿教授我丹青之道,南音却不能不知感恩。这些是我根据那日和先生所谈,准备的一些物什,请先生笑纳。”
她第一次这样郑重地送人礼物,心中有些紧张,还思考着若是先生拒绝,该怎样劝才好。乱糟糟地想了一通,绥帝已然颔首,吩咐下人将箱子搬到别处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