赐支曲(5)
丙显见父亲低头不语,又道,“听闻他们都关在甲观,不如以武互训。”
“以武互训?”
“小孩儿坐不住,干脆就让他们打个痛快。而后以输赢定奖惩。。。如此他们定然心服口服,太子也会感激父亲。”
“一派胡言。”丙吉斥道。
“我去后堂拜见母亲了,父亲斟酌一下吧。”丙显不再多言,向后院走去,远远地又停下又补了一句,“我倒觉得这是个让太子明白父亲苦心的机会。”
丙吉心头一动。
甲观外跪着的刘奭看到宫辇远远而来,嘴角露出一丝冷笑。
丙吉下了车,却不并未走近,而是隔着七八丈远向刘奭行了个礼,直接向甲观里走去。刘奭有些懵。过了一会儿,一个太监走出来道:“太傅请殿下进去。”
刘奭走进堂内,见武堂里已经摆好了各种防跌打的垫子。杨竺正在垫子的那一头望向自己。
丙吉在一旁道,“我今日听说太子是特意为了从众而爬树,对自己与未来社稷的责任毫无顾忌;而杨竺又觉得对你们的处罚一向不公。那臣今日就让你们打一架,太子若是赢了,可以向臣提一个要求;杨竺若是赢了,就免去一切处罚。
刘奭和杨竺的一头雾水,愣愣望着丙吉。
“打!”丙吉大喝道。
刘奭和杨竺都震了一下,彼此望过来,这一望眼里的狠就露出来了。杨竺想到打赢了可以免去一顿板子,也不必被撵回家;刘奭想到终于有机会教训一下这个表面恭敬私下瞧他不起的人。于是两个人都觉得这是个难得的机会,当下就缠斗在了一起。太保教授武功不过也就是近一年的事情,于是两人打着打着,就回归了街头小孩的原始打法,啃泥的啃泥扯发的扯发。太监们吓得那眼睛直瞟丙吉,盼着他能快喊一声停。另外几个小童却看得惊心动魄,纷纷立起跪身,越凑越近。
刘奭终于慢慢占了上风,骑在了杨竺的身上,可又不能完全制服他,只好俯身压着杨竺。
“停!”丙吉终于道。
几个太监如蒙大赦,上前七手八脚地把他们分开了。
“杨竺你可服气。”丙吉问道。
“嗯。”
“大声。”
“太子殿下的确胜了我。。。我甘愿受罚。”
“好,按照宫里的规矩,带出去打板子吧。”丙吉木着脸道,“明日撵出宫去。”
“太傅答应我可以提一个要求的。”刘奭却忽然道。“不知现在可否兑现?”
“殿下请讲。”
“请太傅不要惩罚他们了。”刘奭拱手作了个请求的姿势。
“殿下可有什么理由?”
“此事也我也有份,若要罚就都罚,不罚就都不罚,不应有区别。”
丙吉的脸上露出一个不易察觉的微笑,“那依太子说应该怎么办?”
“太傅。。。可否在。。。文修上罚我们?别的就都免了吧。”
丙吉做出一副为难的样子,半晌才皱眉点了点头。杨竺跪下磕了个响头。另几个侍读的小童也纷纷跪下磕头。
甲观中的几个太监都松了一口气。一旁的太子少傅和太子少保的表情却有些将信将疑。
“我自会向皇上解释此事。”丙吉对他们道。
后来,刘询果然对丙吉的处置大加赞赏。而此事之后,刘奭虽然也还是那副冷漠而警戒的样子,但是丙吉能感到他的抵触已有了融冰之势。
丙显的建议两度奏效,丙吉不得不重新审视自己的儿子——这些建议虽然与丙吉所秉持的理念相左,但的确都有其独特的角度。然而丙吉细细体会,还是觉得这不是儿子丙显的思量所能达到的。隐约有什么人的影子在里边,是谁呢?丙吉一时没有答案。
第三章 故人香
第二年开春之时,丙吉跟皇上告了假,回了一趟鲁地。一来是还乡祭祖,二来是他有个兄长最近在鲁地过世,临终之前托人带话留下一个女儿唤作丙汐的,托付他照顾。
丙吉赶回长安已是两个月之后。长安的公事积了一堆,丙吉便先匆匆把丙夕安置在自己的府上。丙吉的妻子膝下无女,见这个侄女生得眉目清秀乖巧可人,心下甚是欢喜。
谁知不几日,丙吉的妻子就发现这个侄女似有不足之症。丙吉便从宫中请了御医来。这一诊才知道,原来丙吉的兄长在临死之前,是将女儿的性命托给了他。原来丙夕先天患有心疾,常有心血不足,继而四肢冰冷麻痹。御医看过之后,都说此病是富贵病,需日日将养,将来也难嫁与人妇,更难生养子嗣。丙吉想不到如兰信初发般纤纤美好的侄女,竟是这样一个前途,再想到过世的兄长,不禁流下几行老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