赐支曲(243)
云歌的眼睛却是一亮,她快步走到书案旁,寻到一卷帛书,翻了几翻,忽然对着云歌和荣伍道,“找到了。”
丙汐和荣伍赶过去,见那是一卷画本的药草植物识本,翻开的那一页上正绣笔画着一簇伞状的黄色簇花,下边画着它的根茎,旁书两个小字——羌活。
丙汐的心中豁然开朗,“活……活……”
“他是给咱们报平安呢。”云歌轻轻道。
两个女子相拥而泣,倒把荣伍弄糊涂了,“什么羌活?他……他是谁?”
“羌活是这药草的名字,”云歌擦了擦眼角的泪答他道,“是将你从莫尔桥救出,又送回龙支的人在向我们报平安。”
荣伍也面露欣慰之色,想了想又叹道,“看来赵将军送我来,是料定云公子和丙小姐能看懂我们的斥候看不懂的东西。”
云歌点头,又问道,“赵将军可有让你带什么话回去?”
荣伍道:“只说如果你们有话交代,我就带回去。”
云歌微一思忖道:“你告诉赵将军,阳平坡羌人内部有事变,是祸害汉羌两族的毒瘤被除去了。局面……应该仍在掌握中。”丙汐转眸看了一眼云歌,没有出声。
荣伍微微蹙额似有不解,却也没有追问,只是拱手道,“好,荣伍一定将云公子的话带给赵将军。我还要连夜将药送回龙支去,就不在这里久留了。”
云歌和丙汐忙问了荣伍所缺的药材,又领着他到堂中配足包好,一直将他送到云草堂外上马而去,方返回堂中。送走了荣伍,云歌和丙汐步回后堂,脚步都有了几分轻快,却又都沉默着没有说话,只听庭中的积雪在她俩的足下簌簌作响。
丙汐忽然停住脚,问道,”姐姐方才没有明说,是不是已经知道阳平坡发生了什么事变?”
云歌点头道:“我离开凌滩的前一日,孟珏曾说起先零的大王子跖隆与烧当羌有染,参与了挑拨先零与汉朝关系的阴谋。方才听荣伍的描述,极有可能是跖隆东窗事发被族人问罪起了冲突。而孟珏由于某种原因,可能一时难以送出鹰信。”
丙汐缓缓点头,“我现在也想起来了,垓下之战时,韩信就曾以皮鸢带动笛音,瓦解了项羽的军心。孟公子这是效仿淮阴侯,以皮鸢和草药名传递平安之信。还是姐姐更懂孟公子。”
云歌叹了一声,“终究还是我们的猜测,一切还得等到鹰信恢复才能安心。”
又捱过两三日,三月终于带回消息说有人在元正这一日的凌晨,有早起入山的樵夫见到一支十几人的羌人马骑从阳平坡而出,向大允谷方向而去。他们形态狼狈,仓皇疾行,未见有大车跟从。
“大允谷正是烧当羌的所在。”云歌听三月说完,急忙问道,“那队人马什么样?”
“那樵夫没说,大概也就是羌人模样。”三月道,“不过那名樵夫说那头领发型奇异,光剃至头顶,只在颅上留着一段辫发。”
“达慕尔。”云歌低低道。
“是他吗?”三月还记得在罕羌的大坪子上指认云歌的那个羌人,“怎么和记忆中不一样。”
“他因为逃阵被人耻笑,便换了发式。”云歌低低道。那日在凌滩河边的情景忽然涌上心头,她感到一阵恶心,不觉靠在墙上。丙汐急忙伸手扶住她。
云歌却又勉力问道,“他逃走了?”
三月回道,“没有。那樵夫说,他被一只大鹰拖下马去。有人从后边追了上来,将他斩于于马下。死状极为狰狞。”
云歌轻轻抖了一下,没有说话。
丙汐感到她的异样,忙道,”姐姐身体不舒服吗?要不要先回翁孙宅中去休息。”
云歌摇头,将背抵在墙上静默了一会儿,方道:“如此看来,我们的猜想又有了几分把握。达慕尔是大王子跖隆的亲信。他仓皇逃出,一定是跖隆出了事情。三月,号令云草堂各部先按住人马,再等几日,孟珏的鹰信一定会送出的。”
三月点了点头。
正元节后,翁孙宅终于收到二月送来的鸽信,说他与九月收到了孟珏断了多日的鹰信。果如她们猜测的,大王子跖隆参与领羊宴的阴谋,被族中以迅雷之速缉拿,关押在了囚帐。然而在收缴他的兵力时,受到了他的侍卫的抵抗。达慕尔被阿丽雅诱开,虽没有影响跖隆的被擒,却也察觉了风声,逃往烧当,却被孟珏劫杀于路上。
翁孙宅中盘桓了多日的阴霾之气终于散尽。
“他真的做到了!”云歌感慨不已——孤身在那险地中,他竟依然可以拨弄风云。
丙汐更是喜极而泣,“孟公子以一己之力,就为汉朝的军队断去敌人的一只臂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