赐支曲(241)
“怎么了?”
“没什么,我不过想起以前有个人,也象姐姐刚才这般痴望窗外罢了。”
云歌正要说什么,窗外忽然闪过一簇飞鸟扑翅的声音,在这万籁俱寂中令人有种暗夜惊心之感。
“二月的飞奴五天一至,今天不是日子啊?”三月蹙眉说着,已经起身下火炕而去。
云歌和丙汐对望一眼,也从火炕上跪坐而起。
忽听院中一片瓷碟坠地的碎响,接着传来一个小丫头带哭腔的声音,“院子里怎么有只冻坏了的鸽子……弄影姐姐,这是你们常收的那只吗?”
三月未发一言,闪身向屋外而去。云歌和丙汐紧随其后,也向院中奔去。
岁暮天寒,冷月幽光照在廊下的石阶上,一只灰头白翅的鸽子歪歪站在那月光中,脚爪不断地挪蹭着似在努力保持平衡。三月轻轻走上去将那只鸽子抓起,云歌和丙汐急急赶上去探摸着那鸽子脚上收装信件的小囊。信摸出来了,借着月光,看到那布帛上只有寥寥几个字:鹰信停。速招各堂待命。”
语义不定的几个字,因为崇山峻岭之隔,引得翁孙宅中人的心绪骤乱。三月焦眉燥心地抬头看了一眼院中的小丫头,没好气地问道,“你来这里做什么?”
那丫头本是来送除夕所饮的椒柏酒的,先被这横空飞出的信鸽骇地摔了碟又碎了碗,接着便见屋中的几个女子旋风而出,待到看罢了信又个个愁容不展。也没人安慰她一句。她方才的那一吓此时正回过味来,又被三月这一问,忽然委屈地嘤嘤哭起来。
“你……哭什么嘛?”三月指着那丫头急道,“不要哭……不许哭……”
“不能哭……不能哭……”葵儿也着急地朝她摆手示意,“元正日前落泪不吉利……”
那小丫头却越发哭地凶起来。
三月跺了一下脚,不再多言,疾步向屋外而去。云歌和丙汐知她必是赶去云草堂,没有拦也没有问。
丙汐上前搂住那丫头的肩膀,柔声道:“谁说不吉利,多亏了摔了这碗这碟,碎碎才平安呢。”
小丫头止住了哭泣,将信将疑的看着丙汐,“真的?”
“不信,你问问云姑娘?”丙汐一边说,一边看向云歌。
门外忽然响起噼里啪啦之声,想是鸡鸣时分已到,早起的人家已开始在庭前爆竹避鬼迎岁
“是。”云歌的眼睛有些失神,声音却是笃定,“碎碎平安。”
元正日后,城中又零零落落飘起雪来。
令居本就因为汉羌的战事而被管制,边城民风简朴也没有什么拜贺之风,城中人大多缩在家中喝小酒玩博戏。城中街道白茫一片了无人迹,只余风声浩然。然而在这风雪背后,三月却已通过云草堂的密令将西北各堂所有此刻能调动起来的人都调动起来整装待命。云歌和丙汐二人虽然焦心似火,却只能闷在翁孙宅中静候消息。
依照习俗,正元一日至五日分别为为鸡狗猪羊牛日,各家各舍都是关门闭户,翁孙宅中也是悄悄,未见有新的鸽信从羌地中来。第六日为牛日,按俗礼是”破五”之日,所有从初一到初五的年节禁忌皆在此日破除,故而也是各店铺堂馆新年开门的日子。而各路生意一开张,消息的往来和人力的聚集也都将加速。
这一日,云歌和丙汐一早便起,随着三月去了令居的云草堂。她俩不便直接参与云草堂人事物资调动之事,便帮着堂中做些杂事希望可以减轻堂中人的负担。三月不久便去了城中。云歌和丙汐知道云草堂在城中城外皆有打探消息的渠道,故而也不多问。好容易忙到日暮时分,云草堂闭了门,云歌和丙汐方得空到后院的内堂中歇息。才在屋中火炕上坐定,堂中的一个小厮忽然来报,说有个军吏模样的人来求见云公子。
“军吏?……云公子?”丙汐蹙眉,有些不解这个称呼来自何处。
云歌却是眼睛一亮,“快请他进来。”
少时,那小厮引着一个身着赭衣的身材矫捷之人入堂而来。
那人正要行礼,云歌已经跳上前去扶住了对方,“荣伍,真的是你。”
然而云歌的右手托住了对方的臂肘,左手却扶了个空。她的眼睛顺着荣伍的右肩而下,看到那一只曾经挽弓持剑的长臂,如今只剩一个瘪瘪的袖笼束在腰间。云歌的鼻子一呛,那一对原本笑着的眸子忽然噙满了泪。
“不碍事的。”荣伍却爽朗一笑,“我的左手练了这几个月,也一样好使了。如今虽然再不能射箭了,却还能持剑御马呢……当然是不能跟以前比了。”
云歌点点头,想努力在泪光中绽出一个笑来,泪水却顺着她的脸颊流淌而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