赐支曲(183)
缤祝却已在一旁碎碎开了口:“哎呦……刚才是说需要这药草,可是她已经醒过来了,你又去采这许多来干什么?”
“号吾这是感谢云歌收他做了贴身的侍卫吧……”众人转身。见跖勒正带着那个先零的女司仪节若走近前来。节若看见号吾,眼中一片欢喜疼爱的神色,却又有一丝隐隐的歉意埋在那眼眸的深处。
孟珏想起那日曾听跖勒说起号吾正是节若捡回来的野孩子,不禁多打量了她一眼。
“这是族中的女司仪。我带过来,让她带云歌去花帐。云歌好些了吗?”
“已经醒过来了。”孟珏向跖勒行了一个礼,道,“我还以为小王与跖勒王子在一起。”
“刚才是在一起的,现在他又被父王召到帐中去了。”跖勒若有所思地看了一眼孟珏,“父王终于就我的婚事定下心意,打算遍请羌地各部来族中共聚。听说还是听了你的建议。我在这里谢谢你了。”跖勒显然并不像骥昆那样愿意对孟珏以表兄弟想称,态度却还和善。
孟珏微微一笑:“其实舅父早有此意,我只不过多分析了几句当前的局势,恰好暗合他的心意而已。”
“哦?能说来听听吗?”
孟珏淡淡道:“不过就是说杨玉在塞章被赵充国重创,罕羌又在此时归顺汉朝,正是河湟各羌族部落心震摇摆之时。若是大王就此作罢婚事,必然使观望者心寒,也显出先零族中的惶恐。倒不如以王子的婚事为由,邀请各部落来族中共聚共庆,既显出我们先零大部的气魄与胸怀,又能纵观各部落的态度。”
跖勒微微思索,而后轻笑点头,眼中却仍留有一分审视之色,“你能在此时回到族中,既是你的幸运,更是父王的幸运。”
“跖勒王子说笑了。此时回到族中,孟珏连命都险些丢在路上。”
跖勒干干笑了两声,并不接话,又道,“其实,我来这里有件事情请你帮忙。”
“王子请讲,孟珏一定竭尽全力。”
“刚才跖库儿来帐中,说云歌身体不舒服,不能再陪伴阿丽雅。我想你既然是孟西漠的弟子,定然可以令她快快好起来。既然婚事要大做,还有许多族中的老规矩需要熟悉。我带了节若姑姑来这里就是为了这个。”
孟珏想起云歌先前也有此意,又觉得留她在骥昆的帐中甚为不妥,便微微一笑转身看了一眼抱着兔耳子草的少年,道:“号吾既然摘了这么多药草,正好派上用场。跖勒王子不必担心,我会让人将药送到花帐,这样云歌便可以一边服药一边陪伴公主。至于讲述婚礼规矩的事,病人才刚醒过来,还是明天再讲吧。”
“好。”跖勒想了想,向节若也点了个头,转身似要离去,谁知走了几步又返身回来,迟疑了一下开口道,“孟珏,你可能知道,先零已快到迁徙的时节。然而刚刚帐中起了争执,零格左领和图遂右领还有我哥哥跖隆,都主张先迁徙再举办我的婚事。也有一部分人认为应该先办婚事再迁徙。我想听听你是怎么想的。”
“自然是先办婚典再行迁徙。”孟珏毫不迟疑地道。
“为什么?”
“既然跖勒王子的婚典有向各部落重展先零大部之威的意义,那么时机就尤为重要。现在杨玉刚刚败仗,其他各部正在观望,如果我猜得不错,赵充国的军队此时一定是军纪严整,与那些小种羌相干无事,意在收买人心。若我们恰在此时迁徙,除了证明先零的胆怯之外没有任何益处。迁徙之后再办婚宴,定然会错过最好的时机。”
“赵充国的军队如果在此时乘胜再进,攻打先零怎么办?”
“不会。”孟珏淡淡一笑,口气却很肯定,“赵充国属于步步为营的那种稳将,只打十拿九稳的仗。现在的季节已使辎重加难,凌滩地处大榆谷地最易守易移难攻之处,这也足以令他生虑。他不会贸然深入,陷入被动的局面。我觉得明年开春之前他决不会再深入羌地。”
“可是汉人在敦煌和酒泉也聚集了大部的人马。”
“敦煌和酒泉的人马被漠外的匈奴人所牵制,并不会轻易南下。而且你可能不知道酒泉太守辛武贤一力主张攻打罕羌而不是先零,还因此和赵充国在汉廷上打了嘴仗。”孟珏淡淡道,“他断不会在此时协助赵充国。西北的几个守将之间掣肘如此,汉朝的君臣之间更有猜忌。”他微微叹了一声,显出一副恨铁不成钢的失望模样。
跖勒微微点头,眼中却仍存疑色。孟珏不再多说,微微行了个礼,招呼了号吾向附近的一座小厨帐走去。跖勒望着他远去的身影眉头深皱,久久没有说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