赐支曲(133)
云歌半晌无语,想了想又道,“那你们为什么要把雕库封在车内?如此不担心罕羌人埋怨汉人无诚意吗?”
“这是为了他好。等到了罕羌,公子自会明白。”荣伍叹了一口气,打马向前而去。云歌愣了一会儿神,也只好策马向前而去。
日头蹿得高起来,开始有集结的蝇虫流连在卫律彦的衣袍周围。云歌从地上选了一株长草,将马跟在卫律彦的一侧,一边驱赶蝇虫一边流着眼泪,那蝇虫却是越聚越多,纠结不停,一路嗡嗡到忽图河边。
简泓在河边收住马缰,长叹一声,终于招呼大家,寻了一棵河边的云杉树,在树下挖了一个穴墓,将卫律彦用衣襟裹了埋于其中。简泓用刀在那树皮上刻下记号,对那几个胡人低声道,“来日再回这里,将卫律壮士带回去吧。”
那四个胡人颔首未语,封好了穴墓,环树单腿跪下,执刀扶地而拜。汉人军士也列成一排,单腿跪下。
云歌远远瞧着,看那蓝天绿梢白云,听那鸟鸣水潺风吟,心中的悲伤一波又一波涌上来。她忽然想起卫律彦的胡山烤鸦,虽然只有短短一日的相识,卫律壮士留给她一个纪念呢。许多年后她的菜谱中一定会有这卫律烤鸦的。
云歌噙泪微笑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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忽图河是湟水的一条支流,河面原并不宽阔,然而正值夏季多雨之时,河面一下子阔至几十仗宽。简泓带着荣伍下水试了几遍,最后放弃了游过河去的打算——人马虽能勉强游过去,货车和棚车却会没沉河中。
简泓向下游眺望了一会儿,发令道,“向东走。”
“罕羌人在忽图河上游,往东行岂不是越来越远了。”荣伍不解。
“再往东走不到半个时辰,应该有一座桥。”
荣伍诧异道,“简大哥来过这里?”
简泓的脸上无甚表情,“去年我带汉军第二次入羌时。。。没寻到那个部落。回去的时候正赶上雨季,忽图河暴涨,就帮当地的羌民修了一座桥。”
荣伍点了点头,没有说话,却侧过头去看了看不远处的云歌。云歌也正瞧着他们,显然是听到他们的对话了。她的脸上微微浮起赧色,却又有些不甘,咬着下嘴唇,眼睛慢慢转向河面。流水汤汤,遥望河对岸,草原又和林木错杂起来。河滩上的龙胆花,正开得热闹,一簇簇一蓬蓬,结成蓝紫色的云霞一路伴着他们逆水而下。那云霞又落入河中,化作蓝紫色的繁星,顺着水势向下游飘流而去。
一队人行了约半个时辰,果然远远看见一座木桥。桥体稳健,承托桥面的木桩从河心一直排上岸很远,可见去年修桥之时河水甚至盛过今日。马队受到鼓舞,加鞭向前。近了,看见木桩柱头上的斗拱,层叠插挑,汉风凛然。
“是汉军修的桥。”荣伍冲在最前边,回首向大家叫道。
一旁的简泓在马上微微一笑,才要下令加速,忽然耸了耸鼻翼,举手示意车队停住,眼睛警觉地四下望去。
荣伍也闻到了,是一股刺鼻的气味,从那河面上飘散过来。
“桐油。。。”简泓皱眉低声道,同时迅速伸手对车队做了一个警戒的手势。
云歌同三辆货车一辆舆车落在队尾,并不太清楚前边发生的事情。她这一路沮丧,一直心不在焉地瞧着繁花零落的河面,此时忽然看见河面漂流不息的龙胆花,在离桥不远一处河面绕而行之,水流也在那处河面打了结似的,一漩挨着一漩,仿佛水下藏着涡流。
“水下有人!”车队中忽然有人喊起来。
随着喊声,奔流的河水忽然像是被扯开了一道长口,十余个身着赤臂短坎肩的人,脚踩水柱,手持短刀,杀浪而出。与此同时另有十余马骑从木桥的反面跃出,举刀向这边奔过来。
这两路人马迅速汇成一处,向这边冲杀过来。来者皆穿着灰色袍服,样式上却汉羌难辨,所用武器更是不一而足。有刃首宽于刃尾的砍刀,有背厚刃薄身形粗短的斧刀,还有轻薄修长形意弯弯绕指柔的月刀。除刀外,也有提槊,持双斧的。更有一个身形魅惑雌雄莫辨的灰衣人手舞链索,所及之处银蛇吐信,瞬影无息。
“快去队尾护着公子和伯父。”简泓眉心一沉低声命令荣伍道,同时举刀挑向冲在先头的两个人。
荣伍拨马飞奔向队尾,却并没有快出多少。那些忽然而出的人也迅速追插到了车队的队尾。两队人马当下缠斗在一起。
这些人来得太突然,又是守株待兔以逸待劳。而车队的汉人和胡人军士一夜冒雨赶路,刚埋葬了卫律彦,正是身心俱疲之时,才一交手,就落了下风,未多时一半的人都挂了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