庶人(77)
宋简理着袖口从里面跨出来,却见顾陈锦莲瑟瑟地跪在陆以芳身后,满脸泪痕,妆脂也被冲散了,身上被剥得只剩一件单衣,外头罩着陆以芳褙子。她见了门口的迈出的靴子,还不及分辨是谁,就忙伏身下去,“爷,妾错了,妾错了,您饶了妾吧……”
陆以芳低头望向陈锦莲,“爷要责罚的人妾。她是个糊涂可怜人。”
宋简也往向地上的人,“你什么时候可怜过她这个糊涂人。”
说完,抬脚下了石头阶。
“爷!”
后面追来一句:“意然也是为您好。妾也是为了阖府之幸,你若真把临川当成是个奴婢,喜则宠之,不喜则撵之也就罢了,妾也不会为难她。可您一而再再二三的护她保她,阖府众人,如何能心平,如何能安宁啊!”
宋简顿住脚步,陆以芳往前追了几步。
“意然说过,您与她都是天地间浮絮,再无所依,但妾,陈氏,还有宋府的这些人,都仪仗着您在人世间活着,我们是宋府的人啊……可是,临川是什么,她是宋家的劫!你不能对她再留情了。”
宋简仰起头,天已极暗,四处的下人正在点灯。
春夜有其柔情万种的模样。
正如他披挂在身,慎重的保护着伤口的皮。
可是,陆以芳,陈锦莲,还有那些温柔美丽的女人撑给他的那张俗世温热皮,仍然与他龃龉。而青州府牢里那个被皇族抛舍出来,孤零零地立在苍茫人世间的女人,明明给予的他的是一半滚烫,一半冰冷的东西啊。
宋简最终什么话也没有说。
独自往前,出府而去。
车行至青州府牢前,却见王府的府兵在门前把守。
宋简下车,正见前前面迎面跑来来宋府报信的狱卒,“先生,王妃来了,里面现在进不去。”
宋简侧头往前面看了一眼,“小姐呢?”
“宋意然在里面。”
声音是从背后传来的,宋简回过头,背后的阴道上走出来一个人,正是顾有悔。
“宋简,宋意然迟早害死你。”
说着,他走到他面前,抬起手来,将一块梅花金缮的碎瓷片举到火把下面。
“宋意然今日拿这样瓷盏装毒酒过来,要毒死纪姜。还好我见她独自来府牢不放心,一路跟来了。”
“临川呢。”
“临川,那个糊涂公主,你不让她死,她自己敢死吗?”
他说完这话,又朝旁啐了一口,“你自己好好看看这样东西,整一件碎在牢里了,余龄弱进去的及时,我不能全带出来,纪姜说,这个东西若是落在余龄弱手里会出大事,究竟是什么。”
宋简接过他手上的碎瓷。不禁一怔。
这是去年他亲手修缮了一套瓷杯,烧金为液,顺着的瓷杯的裂黏画梅花。后来,陆以芳说喜欢,他也就给了她。怎么会到宋意然手中,宋意然为什么又会用这个东西来盛毒酒呢。
来不及理清所有。但他也看明白了一点,有人利用宋意然杀纪姜,将灭口的罪名引到自自己身上。
想着,宋简将碎瓷扣入袖中,越过顾有悔往府牢门前走去。
“你去哪里?”
宋简没有应他,转而道:“我问你,她喝了毒酒吗?”
顾有悔垂下头,目光有一丝闪烁。“喝了,但那毒……不致命。”
“不致命?”
顾有啧了一声,“哎,一时半会儿跟你说不清楚。”
宋简不再追问。眼看着已经要走到到府牢门口,宋简顿住脚步,回头道:“余龄弱不认识你,你跟我一道进去。”
此时府牢中烧亮几十把火把。
纪姜的牢室前,余龄弱立在宋意然面前,宋意然已经站不住了,靠坐在一张椅子上,额头上隐隐地渗着冷汗。余龄弱是突然进来的,她还没来得及走出牢中正堂,就与她撞了个正面。
这边,杜和茹将替纪姜诊过脉,一路皱着眉出来。
余龄弱的目光没有从宋意然身上移开:“怎么样了,杜太医。”
杜和茹齿缝里吸进一口气,“这……娘娘,犯人虽有呕血之状,诊脉却诊不出什么什么毒啊,牢中也没有看到有什染毒的东西。”
宋意然松了一口气,抬头道:“娘娘,您把奴婢等人也过了一遍身了,也是什么都没有寻到,奴婢说了,奴婢只是来看看她。绝非要灭口。我们大人,等着奴婢回去呢。娘娘还是放奴婢出去吧。”
余龄弱皱了皱眉,“你住口。”
而后对左右道:“真的什么东西都没有查出来吗?”
“娘娘,搜过了,真的什么都没有。”
话音刚落,有人来回报:“娘娘,宋府的人来了,说是要接宋家的小姐。”
“打走!”
“这……娘娘,是宋先生亲自来了。娘娘见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