折娶弱腰(28)

作者:再枯荣

梦迢这一怄便一连怄了几日,怄到清雨园还心绪难平!

赶上董墨尚未归家,由上回那丫头引着往董墨屋里去。正是午晌,衰蝉轻聒,霁云浮树。

董墨的屋子外头是一方小庭,进来时不过尔尔,到了屋里,站在窗前向外一望。窗户正朝对过圆洞门开着,洞外半遮着珊瑚树,结着一串串的红珊瑚细果子,洞内两侧是廊头,庭中太湖石间掩种几棵箭竹。

绿篱参差,远近深幽,好像堕入一个梦里,梦迢从这个梦窥外头,倏然好像真变作了“张银莲”,而梦迢似乎只是这张银莲一个浑浑噩噩的梦。

她耳朵里还回旋着梅卿的话。她不能不承认,梅卿嘴虽毒了些,却也真。可话说回来,谁天生就会扯谎诓人的?她也是一点点学来的,谁叫这世道,钱都给男人先挣了去,她要想满足她勃勃的野心,只能去诓男人的钱了。

“姑娘先坐着吃茶,爷这会就该回来了。”丫头奉茶上来,殷勤地请梦迢榻上坐。

梦迢看着她,又想,也不是没有别的出路,为奴为婢,为妻为妾,都是女人的通天之路。但不论“做”什么,都是扒着男人。她只是比别的女人更不择手段些,她踩着他们。

她笑着与丫头攀谈,“你是章平北京带来的?”

“是。”丫头搁下茶点,榻上对坐,“我们爷不爱热闹,带的人少,拢共就我们几个。这园子好些人还是来时布政使大人送来的。”

“你们也操劳,大老远的跟着跑。”

丫头见梦迢性情随和,出身低微,与北京那些高高在上的小姐大不一样,倒与她说得上话。两个人来来回回扯了会家常,梦迢趁势问:“章平二十四的年岁,你们家又是这样的家世,怎的他还没成婚呢?”

因说得好了,丫头便知无不言,搭着胳膊凑过去,“嗨,大家子有大家子的难处。我们家除老太爷老太太外,底下三位老爷,老爷们底下,加起来单是小爷们就有五位,还不算姑娘小姐。我们老爷走得早,又是老太爷庶出的儿子,从前在时身子骨不好,不常出门走动,家里头哪只眼睛顾得上他?更别提我们爷了。”

说着,丫头轻叹,“老太爷老太太孙子孙女一大堆,操心他们还操心不过来呢,哪里能及时想到我们爷头上?因此耽误了,原本今年说要议亲的,谁知又派到这里来。也不知家里头在张罗没有。”

话音甫落,就见董墨庭中翠荫里移将出来,将乌纱帽摘下来端在臂弯里,步子不急不躁,补服在风里招摇,仿佛大雾里命运不定的一片鸿毛。

门口的光影被他晃一晃,他如同闪身闯进梦迢的命运,居高临下地踅进屋来。

丫头忙迎上去接他的乌纱,一壁扭头望着梦迢笑,“银莲姑娘来了一会了,带着尺头来的,说是给爷量身段裁衣裳。我才抱了几匹缎子在那里,爷拣一拣用哪一匹?”

炕桌上果然搁着几匹素色绸锦,董墨扫了一眼,接过茶呷了一口,坐到案上,先问梦迢:“你吃过午饭没有?”

梦迢待要客气说吃了,丫头抢白道:“哪里就吃过呢?来时早不早晚不晚的,我说要摆饭叫姑娘吃,姑娘还讲礼呢。”

主人家坐在下头,梦迢一个外人反坐在榻上,哪里讲礼?她忙起身,掩着口鼻同丫头笑,“头回上你们家,也吃饭,这会来又吃饭,好像我这个人专是上你们家打秋风来的。”

董墨默然笑着,心道原来她有自知之明。丫头倒热络,两头调停,搬了杌凳来请她坐,“姑娘不要客气,我们爷也没吃呢,正好摆了饭,你们一道吃。”

未见董墨说什么,她便做了主张出去招呼人摆饭。梦迢在厅当中上不挨墙下不贴案的坐着,忽然有些发讪,与他搭腔,“我来白蹭你家一顿饭,你舍不得了?”

他还是那样笑,不咸不淡地,眼睛透着亮,挑刺似的照着梦迢。

使梦迢蓦地忆起他在她家席上,那副为官狡黠的嘴脸,忽然就挑起她的脾气,“可不是我要来,是你叫我给你裁做衣裳抵债。我给别人裁,赚了银子还你一样的!”

作者有话说:

董墨:我不是挑刺,是想找到真的你。

梦迢:后来你找到了,你爱她么?

V后下夹子更新时间会提前的,争取不让大家熬夜,早睡早起~

第14章 因此误(四)

董墨有时候好奇,梦迢哪里来的这些莫名其妙的脾气?明明有时候好好说着话,她忽然就挂了脸。明明是她有求于人,可那双带着飒气的眼里却不见半点做小伏低。

他挨了一声吼,心里也有些不痛快,把喝空了的茶盅倒扣到案盘里,洋洋地拔座起身,“我可是一句话没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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