折娶弱腰(250)

作者:再枯荣

蔻痕凝着冷目呢喃,“这一家子可真是能干……”

“能干得不得了!”贾太太高深莫测地拨转眼珠子,“您是没见过她那老娘,四十来岁的年纪,生得跟个妖精似的。说是无锡人,到底无锡哪家的究竟也没人知道。”

雾里看花,更是引人猜想,关于女人的传奇,多半是与男人相关的。蔻痕慢慢想到孟家姨娘说的那番话,恐怕梦迢素来就行止放.荡不规矩。官场上不少这样的女人,长得美貌,做了谁的小妾,男人们都拿着她做人情。只是想不到,还有做夫人的。

这更是丢脸坍台的事情,娼不算娼,良不是良,就连做个服侍丫头放在身边也是辱没家门。蔻痕眼里满溢出轻蔑与厌恶,想着回京前,务必要将梦迢打发走。

梦迢还半点不知,尚且沉浸在银莲的一番苦求里,夜里忍不住对董墨感慨,“你没瞧见她哭得那样子,仿佛孟玉明天就要被杀头了似的。嗳,说起来,你们几时审他?看这样子,他已经是猜到跑不了了,不然也不会对银莲说那些打算。”

此刻暮色沌沌,董墨刚刚归家吃罢晚饭。他这一向正是为这宗事情忙。盐场早开始有动作了,在凑集那一千石盐,约莫这两日就能凑齐了运出去,也就是说,这两日就能拿住孟玉。

他心里半松了口气,有心情拉着梦迢到园子里走一走,“就这几日,扣下盐就能拿他,我是巡抚,证据确凿,可以先拿了他,再向朝廷上疏。”

梦迢想起银莲哭的样子,有些怅然,“朝廷会杀他么?”

就孟玉犯下的事,按律是当斩的。但董墨却有些没底,摇头说不知道,又笑问:“怎的,你有点为他伤心?”

假山上有处四角亭,董墨牵着她梦迢上爬。刚到亭子里,梦迢便丢开手打他一下,“又来了。你非要看见我与他有点什么难分难舍的旧情你心里才痛快是不?要是如此,你明说,我现就为他哭两声。”

她扫着吴王靠上的落叶,正要坐下,被董墨一把扳过身板,掐住她的腰贴在身上,“你的眼泪原本就不多,还是都留给我的好。”

因下半截贴得分外紧,梦迢总觉他拿个什么抵着她,威胁她似的。她红胀了面皮,噘嘴翕动了两下,无声的,像是在骂人,旋即翻翻眼皮推开他,依旧坐下去。

站得高,自然就望得远了,展目暮色如金,能看见大半的园子,黑灰黑灰的瓦浮在金波里,零零散散的梧桐半黄,像是给夕阳染黄的。

这一段日子过得格外漫长,董墨在等盐场的结果。梦迢则是为蔻痕住在家里的缘故,盼着她早些走,所以时间流得很慢。

她胳膊枕在阑干上,脸歪枕在上头,与董墨商议,“中秋筵席就设在那间轩厅里,就是你的书斋旁边那间,地方大,请戏摆席都摆得开,你说呢?”

董墨自然随她。她又道:“你二姐中秋后几时回京?我看什么时候打发人外头买些济南的特产给她捎带回去。”

“不必麻烦,她恐怕也嫌东西带得多了费事。”

“带不带是她的事,我这里总不好一样不办,亏了礼数。”梦迢一撇嘴,抱怨了两句,“你二姐面上瞧着冷冷淡淡什么都不在意,其实心里横度着人呢,她嘴巴上不讲,也不轻易怪罪人,可凡事她心里都有杆秤掂度着。”

董墨斜欹着阑干望着她笑,抬手掐她的脸,“你倒是比我看她还准些。我从前不大与她说话,还以为她只是端庄有礼,想不到人是冷到骨头缝里。”

梦迢想,恐怕他那一家子人都是如此。她忽然为他心疼起来。他分明有颗炙热执着的心,是在个冰窟窿里空搁十几二十几年,给搁冷了。然而又未能彻底冷透,它还默默不语地等待着一把火,只要一点温热,它就又能复燃了。

是她令它燃起来的,她很有些骄傲,直起腰来,对着他挑挑下巴颏。董墨给她逗笑了,她身后有根圆柱子,他就顺势将她揿在那柱子上头亲,

晚饭吃得热了些,梦迢贪凉快,又要了一碗冰酥山吃。董墨恐怕她吃多了不消化,替她分摊了半碗。彼此口里都有些奶味与甜瓜的清甜,又都觉得对方的舌尖凉凉的,贪凉快,仗着周遭无人,四唇相依,难分难舍。

不想蔻痕吃罢晚饭,也到园中来消食。走到假山下,抬头便看见。她自己羞窘一下,寻了棵树遮身,又不由得探出眼来望。他们还相拥着,近近地望着彼此笑,梦迢的脸红透了,董墨的脸也有些醺醺的,他俯着脸,偶然用鼻尖蹭一蹭她的鼻尖。

那是蔻痕从未见过的董墨,她心下有些酸楚,一经酝酿,渐渐转为一些辛辣的不舒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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