折娶弱腰(149)

作者:再枯荣

他抿抿唇,很快转过神来,变了副冷笑的脸,“梦迢……董兄喊这名字喊得还真是顺口。你跑到我家里来过问我的夫人,这恐怕不妥吧?别说董兄只是我的上峰长官,我看就是当朝首揆也不敢当众做出这等仗势欺人有违人伦的事情。”

董墨没功夫听他打腔调,拂袖站起来,“我只是想问你,她人呢。”

孟玉剔着眼望他一会,喉头一滚,咽下一腔愤意,轻飘飘地笑了笑,“我苏州老家有门亲戚过世,她与岳母大人一道回去吊唁去了,顺便散散闷。”

说到此,他也在董墨怀疑的目中站起来,背身向正墙上走了几步,“我猜董兄一定在疑心,好好的她为什么要去散闷?我实话告诉董兄,她自从遇见董兄,就有些乱了心意。我们夫妻因此吵闹过好几回,闹得厉害时,险些撕破脸。后来岳母劝了她几句,她觉得有愧于我,便趁机往苏州去一趟,既是为了避免夫妻吵闹,也为了避开你。”

这一番话简直严丝合缝滴水不漏,既叫人无证可考是处,亦可循非处的蛛丝马迹。

董墨回想梦迢,的确是能感觉到她时时左右摇摆的态度,她的确从未做出过什么抉择,也不曾答应过他什么。

他巍然的身.体轻微晃了晃,还剩一点带着期待的疑惑,也给孟玉一个转身间的怅意泼散了。

他说:“她没事先告诉你一声,只因为她怕告诉了你,你留她,她又得乱起神来。或许她真是对你动了点心,”

说着,孟玉坦诚而怅望地笑一笑,“可是男女之情不就那么回事嚜,念头一时烧起来就不管不顾,但只要冷静下来想一想,哪里经得住几回推敲。”

他知道无论董墨多么英明过人,此番也能瞒天过海。因为他这话是真的,神色是真的,连他心中抑的泪也真的!就算那一双目空四海的眼睛将他看得肠穿肚烂,也是真的!

兰堂里倏地涌入一阵风,刮起董墨连声的咳嗽,磕磕绊绊的,由嗓子扯着心,一下一下地抽紧。当他还执着地在那些与梦迢相处的光阴里找寻一点佐证,风将他拍醒,妄图要证明什么呢?

她最终没有走到他身边来,那么即便对他曾有的心动也成了谜团。形同一个故事倘或没有结局,情节再多跌宕也不过是惘然。

作者有话说:

梦迢:我爱章平,是熄不灭的盼望。

董墨:而我对你,是几经衰落又兴盛的执意。

孟玉:但我要篡改她心动的痕迹,我要我成为她的末路。

孟玉可能已经疯了,揍他。

第47章 万事非(七)

董墨到孟家来, 向孟玉挑明了关系过问梦迢,这在孟家下人们之间是掀起了不小风浪的, 大家私底下议论董墨如何罔顾礼法, 梦迢又是如何浪.荡成性。

实则梦迢母女三人往前的行径大家皆看在眼里,只不过这些事不挑明,尚且能遮心。一旦挑明, 就是戳破了一个昭然的瘤子,脓水只管往外流, 并以往的不同俗流之处, 大家皆翻出来窃议, 议得热闹, 皆有种报复性的隐秘快乐。

梦迢这头仍然是与世隔绝, 别说这些热闹, 就连半点人声也听不见。秋浓了,衰蝉无踪, 吟蛩无迹,一点动静也无,梦迢仿佛失聪, 任凭白天黑夜地竖着耳朵捕捉响动, 也只有风在细细呜咽。

夜里她又怀疑那不是风, 分明是她自己的哭声, 在满室鬼魂似的游荡。尽管怕得这样子,她也坚持不点灯。在浅薄的月光里捏着那片碎镜,麻木地割着铁木栏杆, “呜哧呜哧”地, 眼睛空洞洞地盯着朦瞳的庭院。

廊下也许久不点灯了, 一连串的白绢丝灯笼里烧的是月光, 一点点幽白,烧出蓝的火焰,鬼魅地飘浮着。

梦迢一向是不惧鬼神之说的,此刻也不禁四肢合抱,把浑身骨头缩起来,隔着栏杆,眼珠子仿佛给丝线提着,这里转一下,那里瞥一眼,有些疑神疑鬼的迹象。

隐约听见轻飘飘的脚步声,她猛地将耳朵贴在栏杆上,那脚步声渐渐近了,她又是怕,又是喜,于是又是哭,又是笑。

庭外果然来人,是银莲,提着灯笼在门上照一照,鬼祟地环一眼四下,将打孟玉身上偷来的钥匙插.进锁眼里开了门,忙提裙钻进庭中。但见风卷梧桐,满地枯叶,踩上去咔哧咔哧响。

正屋的钥匙试了两把,总算也打开来,阖上门转身,银莲便“啊”地惊嚷了一下,以为是撞见个鬼。

提灯一照,并不是鬼,确是梦迢站在罩屏底下,披散着蓬乱的头发,穿着月魄的寝衣,苍白的脸,空空的眼,满面银晃晃的泪渍,嘴角却一下一下地向上抽搐着,似笑又非笑。

银莲狐疑地轻喊:“太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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