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宫姝色(69)

作者:糖十

她说话声音很轻,将过往那些不开心的经历在他面前剖开,语气没有酸涩,而是平铺直叙的淡然。

李琰是第一次知道这些事情,他猜到以她外室子的身份肯定受到很多诟病,但亲耳听见她叙说年少时的难过与伤心,心里还是一紧。

他尝试着去想那个小姑娘,那个懵懂无知努力学习的小姑娘,她曾经有多渴望见到父亲一面。

这样的身份,这么简单的五个字却能在她心中划过狠狠一刀,乃至她后来许多年都记着这句话。

她说得轻描淡写,是因为她已经不在意。

但这不在意,是因为希望历经过无数次落空又死灰复燃后,最终一点点被荆棘磨灭。

他在她耳边轻声道:“这不是你的错。”

没有人能选择出身。

“对啊,这不是我的错,”云棠轻笑一声,接着又叹了一口气,“可惜我花了好长时间才想明白这个道理。”

“那时我还傻乎乎地以为,自己做的足够好,就能去见父亲。有一次祖母也真的应允带我去见父亲,但后来祖母生病不得不取消那次出行。我去看望祖母时,听见祖母说,我的存在本身就是错误。”

那么久远的回忆,她到现在还能记得祖母说话的语气,轻蔑又带着嫌恶。

从那以后,她再也不请求回京去见父亲。

“那时候我哭了一夜,我不懂我错在哪里,我不懂为什么他们不能喜欢我一点?我已经在尽我全力做的足够好了呀,如果有不好的地方,他们为什么不能告诉我怎么改正呢?我很聪明,一定会改的。”

那是她第一次崩溃,时至今日,她都能清楚记得那时自己的想法。

李琰听着她叙述当时的感情,仿佛看见那个被言语刺伤的小姑娘,孤单无助,就像当年他自昏迷中醒来,看见那刺目的白,听着亲人痛苦的埋怨,无能为力,自责深入骨髓,时时刻刻吞噬着他。

他握紧云棠的手,声音低哑:“别说了,不要说了。”

曾经那么难受的记忆,何必再翻出来折磨自己?哪怕不在意,那曾经也是一道伤疤。

云棠感知到他情绪的波动,她仰头看向他,目光澄澈:“这些问题困扰我很多年,直到最近我才想清楚。”

“殿下,很多时候,世人只是被命运摆弄的无辜者,我们要做的是与自己释然,放过自己,不要因为旁人的错来折磨自己。”

她的声音轻柔又认真,李琰终于明白云棠叙说这番过往的意义。

她将自己曾经痛苦的经历剖开,试图与他感同身受,试图告诉他,那些事情不是他的错,他不该因为一场意外而折磨自己。

他将所有情绪藏得好好的,这个小姑娘却偏要戳开他的假面,企图疗愈他陈年的旧伤。

他看着那双似乎能盛满星空的眼睛,她眼里是对他的关切,但又不敢太过明目张胆,小心翼翼怕戳痛他的伤口,像是一只不知天高地厚的小兔子,围绕着受伤的猛虎,试图用爪子上的草药去帮他治疗。

“傻姑娘。”他终于轻声叹了这么一句,接着低头触碰到她的唇角,见她没躲,薄唇触碰到她温软的唇瓣,像是碰到轻软的云朵,虚幻带着几分不真实。

他渐渐加深这个吻,轻柔又绵长,直到小姑娘满面通红,忍不住推了推他的手。

他结束这个悠长的吻,双唇轻轻碰了一下她的额头:“夜深了,睡吧。”

“嗯。”云棠声音很低地应道。

许是知道他情绪有所缓解,她终于放下心来,靠在他的胸膛上,阖上双目,听着他沉稳有力的心跳声,思绪渐渐变慢,飘入绵柔的梦中。

天光微亮,云棠从梦中惊醒。

她匆忙抬头看向李琰,发现他额上沁出一层冷汗,他紧皱着眉头,手指抵着太阳穴重重地按揉着。

他控制着力道不去勒疼她,不去惊动她,感觉到怀中的动静,有些疲倦地睁眼看向他,语气无奈:“小姑娘,睡觉怎么这么轻?”

“很疼吗?”云棠伸手帮他按揉太阳穴,这样的动作其实并不能缓解多少,她能感觉到他在撑着神智,但就像上次一样,渐渐快要迷失在那样的痛楚中。

她不知道他会产生幻觉,只以为他很疼:“你抱着我,抱着我就不疼了。”

上次也是这样,肯定会有缓解的。

李琰闭着眼听见这句话,他有些想笑,却很快感觉到理智在溃散,那些声音和幻境一齐袭来。

那个声音要让他死,要让他因为心中的歉疚和恨意杀死自己。

他苦苦抵抗这么多年,甚至曾经受过蛊惑许多次,后来他总会让孟谦绑缚他的双手,不让他乱动。

上次在偏殿中,是他这么多年来反应最轻的一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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