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十六陂春水(245)
周广喋血杀将的举动惊了军营,副将匆忙集兵,周围乱作一团,监军的朱灵都傻了眼。
眼看营啸要起,周广踩着师不疑尸首,将那根插入喉管的尖棍扯出,一跃而上高台,敲得旗杆震天响。
“天子有难,社稷倾危,传檄令我等讨贼。师不疑是叛贼亲眷,大敌当前,动摇军心,依令当斩。祸止他一身,余者无罪。今日我冒死斩他,待我讨贼,当向陛下束颈请裁。”
说罢,又骑上那匹马,穿过辕门扬长而去。
……
朱雀门燃烧的刺鼻气味滚滚浓烟弥漫数条街,长亭侯郑安的府邸紧挨着丞相府,也离未央宫并不远。
郑安忙去打听丞相出宫没有,但派去的人还没走到,就一路奔回来,说是有一队人马把丞相府围起来了,也正朝这边来。
郑安知道大事临头,让人传讯儿子太子洗马郑延志、车骑都尉师广等速速往未央宫与郑无伤会和,又叫自己的幕僚速速去联合素日来往密切的旧部,连发数信,抛下一家慌乱老小,自己轻甲在内,一袭赭衫布袍在外,择一匹驽马,单骑绝尘而出。
郑安一路往北辰门奔去,马大汗淋漓,铁掌磨得发烫,背后烟尘滚滚,汗水蜇得眼皮睁不开,却没有须臾的停顿。
所幸北辰门还没关,放他过了关。远远的,北军营地飘着旗帜,郑安在离第一个岗哨数十丈开外勒马下来,步行至前,递了名刺,说是步兵校尉家里人,与他捎带了几句话,请他来营前。
说话间,后头就有伍长来问。
“这是?”
“师将军家里仆人。”
“叫他等一等。”
这一等,就是一盏茶的时间,郑安额上汗水被风干了,心里突突跳个不住,一点一点熬着时辰,忍不住要再去探问时,远远看见十丈开外旗杆上挂了一个人头,此际风吹着人头敲在旗杆上,半截脖子上碗大一个疤。这一眼忘得他一口寒气直吸到咽喉,旋即冷汗簌簌寒毛倒立——他女婿师不疑脖子后有个一模一样的大疤,是幼时爬树摔下来落下的。
情势比他想的更加糟糕,北军已经在最短时间内被接管了。
郑安拔腿就跑,连滚带爬上了马,没命的往回奔逃。
营里立即有人追出来,当他只是个仆人,跑了也无甚干系,没有死追,郑安才得以脱逃。
……
日影渐斜,朱雀门的废墟上升着袅袅残烟,血样暮色渐渐浮染桂宫。玉阶如练,攀沿欲登天,残阳下,绰影三两点,都在快速的移动——那是从长安各地传令回来的黄门和郎官,将各地情形一一上报。
“卫尉亲自坐镇,调沧池之水扑火,朱雀门明火已熄,火势延绵至广安门,严加戒守。”
“天狩、天镇、永安、永宁、南台、北辰、华丰、清茂八门已经封锁。”
“丞相府、长亭侯府、舞阳长公主府已控制,家人老小俱在,长公主、长亭侯不知所踪。”
“越骑校尉周广阵斩叛贼师不疑,副将景义暂代步兵校尉之职。”
“北军两万人陈兵北辰门外,护军将军朱灵请启武库。”
“车骑都尉师广、太子洗马郑延志反叛,叛军攻入东司马门。”
明面上看,局势一片大好。
封锁了长安、钓出了叛贼、控制了最重要的北军,长安已成铁瓮,叛贼插翅难飞,等死而已。
但朱晏亭十分清楚,没有皇帝亲自出面,政治上最重要的势力——太尉蒋旭、驸马都尉赵睿、太仆谢谊、卫尉、光禄勋等还没有任何偏向一面的表态。
朝中失主多日,人心不定,都在作壁上观。
所有人的目光都瞄向最后,也是最重要的那一关——谁得武库。
她也在等,坐在高位上,垂目安静的望着投在地砖上的晏晏暮色,青砖被打磨得雪亮,砖上云影绽着绯红的霞。
最后一丝暮色也要湮灭之际,门口终于罩了一影。
“回殿下,临淄王世子齐元襄已派人封锁武库。”
她并没有安排齐元襄!
齐元襄手里哪来的兵卒控制武库?
不知是烛火颤了一下,还是她骤然抬起的眼睫,掀动此间晦色风波。
几乎是与此同时,一把刀出现在了报讯人的脖颈之后,手臂一勒,血液飞溅到地砖上,离她仅数丈之距。
血腥比夜色更快的袭近。
随之而来的是刺耳的、无处不在的、喧吼大叫。
“宫车晏驾,皇后矫诏,护太子者万户侯。”
*
作者有话要说:
下一章还在改,尽快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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