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十六陂春水(193)
……
皇后走后,玉藻台随之停转,诸人不知请事给谁裁决,内廷一度陷入了混乱。
而圣意一直未明,掖挺令景轩虽然管着事,但是掖挺之上的几个夫人心思都慢慢活络起来,有意无意向掖挺交办一些高于权职的事,掖挺一时陷入两难之境。
掖挺令景轩因此通过曹舒向上递过几次奏表。
总是被曹舒以“嗨,急什么,掖挺的事哪儿赶得上羽林军的急呀”“别催了,廷尉寺的一团乱麻,正焦头烂额,你去触什么霉头”“递上去了,忙得几夜没怎么睡了,没翻到你那奏表啊”等等诸多理由搪塞来去。
直至皇太子身体出了问题,景轩才知再不汇报他就该人头落地了。
原来齐昱还未及两岁,乍离生母临东宫,即便东宫、少府和掖挺一起无微不至的伺候,乳母内监等昼夜不离,一饮一啄无不尽心,只恐冷了一点、热了一点。
即便如此,他还是在皇后离开的第三天就出现了异样,夜间时时惊悸,醒则嚎哭,进食愈少,白日里也多眠少动。
虽没有号出什么病症,却叫人如坐针毡。
从前与皇后关系甚密的吴夫人去东宫看了太子一次,青着脸悄悄提醒他:“这么小的儿哪能离了娘,我听姑姑说,从前临淄王后的孩儿起初就是这般连夜惊悸,什么也不吃……”她不敢诅咒太子,只得说:“你也知道,临淄前王后是哀伤过度薨的。”
一句话,就把景轩说白了脸。
“但太子玉体贵重,一时凉了热了,谁担得起这个干系。我有一计献给阿公。”吴若阿轻声道:“掖庭之上,还有郑夫人、殷夫人、李夫人……阿公若能谏言陛下将太子托付给哪位夫人照料,岂不是万全。”
景轩只觉字字句句都说到了心坎上,面上不敢言表,唯唯而已。
他当夜回到收到在长安天镇坊的家中,收到文昌侯孙氏仆役送来的一个黑匣,启开一看,放着满满一匣子浑圆金珠子,粒粒径寸,使人称过,足有一百三十二斤。
景轩和文昌侯从无来往,突然收到大礼,满心疑窦,细细追问下,方恍然大悟——
文昌侯的小女儿今年才和临淄王世子齐元襄完婚。
这匣金子,与其说是文昌侯送的,不如说是临淄王馆送的,更甚者,可以说是吴若阿送的。
此事干系重大,景轩本欲退回,又被府上客卿劝说:“公莫忘了文昌侯还有个女婿,是当下正得圣宠的恒王殿下。这匣金子退回去,恐怕要同时得罪恒王、临淄王、文昌侯……”
景轩吓出了一后背的冷汗,不得已收下金珠,一夜辗转难免。
次日,他上禀了太子身体有恙,不过顷刻就得到了宣见。
巧的是,少府令田冠也在。
看到田冠之时,景轩心里微微咯噔了一下。
“你说太子病了?几时病的?”齐凌见他一至,劈头盖便问:“东宫和掖庭怎么办的事,何不召太医令诊脉?田卿那里一概不知?”
言语之速之疾从所未见,显是龙颜震怒,骇得景轩揽袍便跪。
“陛下,太医令日日都来,太子脉象上无碍,可、可……”
“可什么?你再吞吐一句,就不要再说话了。”
景轩吓得浑身冒汗,慌不择言:“可太医令不知道,乳母黄门都知道,殿下自离椒房殿,夜夜惊悸哭嚎,夜半至天明不能止,白日多眠少食。奴婢唯恐如此下去殿下日渐损耗,积忧成疾……奴婢杞人忧天,此等微末之节,不敢不报陛下。”
齐凌遂将脸转向少府令田冠:“听听,掖庭说太子夜不能寐、昼日多眠、日渐少食,你们太医倒日日报平安,欺瞒朕欺瞒得好?”
田冠忙揖,颤道:“臣万死,臣等绝不敢欺瞒陛下,脉象上太子殿下万安,臣等绝无半点隐瞒。太……太子殿下夜间惊悸,是……是才不足两周岁。臣斗胆……先帝八岁封王,陛下四岁才临东宫,都长于慈母膝下,眼下太子尚幼,离了母亲的照料,总不周全。皇后殿下病中不能顾及,陛下可在诸夫人中再择一位,协助皇后殿下抚育太子,以解陛下顾盼之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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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8章 沧海(三)
田冠话音刚落, 景轩忙应道:“陛下,太子殿下玉体不容有失, 奴婢以为少府令说得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