梦华录(刘亦菲、陈晓主演同名电视剧原著小说)(49)
宋引章也看出了赵盼儿神情不对,怯生生地问:“盼儿姐,出什么事了?”
赵盼儿勉强一笑,可那表情却看着比哭还痛苦:“没什么事。只是被顾千帆给说中了而已,我没事,见到你们就好了……”话音未落,她身子一晃,往旁边直直栽去。
孙三娘眼疾手快地在赵盼儿摔倒前扶住了她。
宋引章一摸赵盼儿的额头,惊道:“好烫啊!”
孙三娘一把将赵盼儿抱到房中的榻上,对亦步亦趋地跟在自己身后的引章吩咐道:“你快去找个郎中来!”
宋引章初来乍到,对整个东京还比较陌生,她顿时紧张了起来:“郎、郎中?上哪儿找啊?”
孙三娘面露无奈,她倒是忘了这引章妹子脑子里只装了琵琶和曲谱。“算了,我去。你看着她,给她用凉水抹脸,给她喝点水,这总会吧?”
宋引章睁大了眼睛,点了点头。
孙三娘匆匆地出门去找郎中。宋引章忙奔到房间一角的屏风后去倒水,结果手忙脚乱打翻了铜盆。好不容易弄湿了手绢,给赵盼儿抹脸时又不知道怎么下手,只能小心翼翼地在她脸上胡乱抹了几下。
宋引章又去倒了水,但她拿着茶壶,也不知道把人要扶起来,竟直接对着躺着的赵盼儿就灌。茶水从赵盼儿嘴角流了出来,宋引章一时间慌乱至极。
见孙三娘带着大夫进了门,宋引章如遇救星:“水,水喂不进去!”
“得把人扶起来啊,你想呛死盼儿吗?”宋引章在生活技能上的欠缺超出了孙三娘的认知,她抚额道,“唉算了,郎中,这边请。”
郎中把着赵盼儿微弱的脉搏,蹙眉道:“体虚血弱,应是积劳之象。但脉势急速,又似急怒攻心,如此高热,难道是受过寒?”
孙三娘连连点头:“她才淋过雨,半个月前还受过外伤。”
郎中摇头,他虽靠治病糊口,可身为医者也不愿看病人这般糟蹋自己。“你们是怎么搞的?再厚的墙,也经不住这样一镐一镐的挖啊。这病势可不轻,需得下猛药,我来开方吧。”
他们交谈的时候,宋引章只能手足无措地站在一边。见孙三娘送走了大夫,又煎好了药,她很想帮忙,却不知道该忙些什么,她左看右看,最终决定去换一盆水。
此时,孙三娘正在喂仍在昏迷的赵盼儿喝药,刚喂到一半,赵盼儿突然抽搐起来。孙三娘赶紧一手按住赵盼儿,一手将药碗递给宋引章:“快帮我拿着!”
宋引章忙放下铜盆来接,但赵盼儿挣扎得过于厉害,一脚踢中了她,宋引章又失手摔破了药碗。
孙三娘心急之下脱口而出:“你怎么这么没用!”
宋引章怔怔地看着一地碎瓷,垂着头拿来竹篓,红着眼眶拾起瓷片来。从前在教坊司,她被人捧着供着叫宋善才、宋大家,她便真以为自己才艺双绝、受人敬重,可自从遇到周舍,她才知道自己丝毫没有自保能力,甚至连个碗也端不好。更令她深受打击的是,盼儿姐明明早就成了良民,可在做官的人眼中,依然是上不得台面的贱籍,那像她这种乐籍中人,人生还有什么指望?她忍不住喃喃道:“盼儿姐,你千万别有事,没了你,我什么都不会……”
孙三娘的手轻轻地搭在了引章的肩上:“刚才我着急,说错了话,你别生气。”
宋引章原本只是红了眼眶,孙三娘一来安慰,反而彻底哭了出来:“我没有,我只是觉得自己太笨了。”
孙三娘宽慰道:“那么厚的曲谱,你看一遍就能记得住,这叫笨?是我不好,一生气嘴里就没有遮拦,所以傅新贵和子方才会嫌我不温柔,嫌我不和气……”说着,她也抹起了泪。
宋引章拥住孙三娘,喉中哽咽:“盼儿姐那句话是什么意思?难道欧阳旭他真的变心了?可刚才,他们还不是挺高兴的吗?”
孙三娘小心地看了眼赵盼儿:“我好不容易才把药给盼儿灌下去,她要是醒了,你千万别问她。”
宋引章懵懵懂懂地点点头,又忽然抬头:“三娘姐,为什么会这样?我们明明没做错什么,为什么?”
床上晕迷过去的赵盼儿也在呓语:“为什么?欧阳,为什么?”
梦境中,顾千帆的声音在她耳畔响起:“你真的从不后悔?这世间最经不起考验的,就是人性。”
两行清泪顺着赵盼儿的眼角流了下来。“顾千帆……”她低声呢喃。
陵园中,十几座簇新的墓碑似乎在无声地诉说着凄哀的过往,顾千帆无言地矗立在昔日兄弟的墓碑前,向他们拈香鞠礼。
萧钦言做事极为周到,给他那些在杨府罹难的手下用的都是最好的棺木,还替他们申请了礼部的褒忠荣典,并从郑青田的遗物中拨给杨府下人的家眷每人一百二十贯抚恤金,想来他们九泉之下也能瞑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