陛下今日火葬场了吗(84)
在国寺的十五年间, 国师同弟子的往来书信中字字详实地证明了他早就知道一切的真相。
他知道那个在隆冬腊月被扔进水缸中的孩子的身份, 也知道世上不会有一模一样的两颗朱砂痣。
这个孩子是他亲口赋予了坎坷的命运, 又是他亲手收留在国寺。
可是不知出于什么原因,他瞒了下来,没有告诉任何一个和当年之事相关的人。
“你还是知道了。”跪在地上的人笑了一声。
国师受了刑却并没有什么好说的,林奇将他带到了勤政殿,他跪着咳嗽了几声——主动提起。
这一天他想过无数次,却没有想到如此的突然。
世事难料,一个本该随着亲历者一一离去而消散的秘密被彻彻底底地翻了过来。
于是他不得不跪在这里,听迟到了十五年的审判。
腊月的水格外寒凉,让小小的孩童整整发了三日的高热。第三日睁眼时,她已经忘却了全部前尘。
她脆弱纯净的就像一张单薄的纸,任人在其上肆意挥洒笔墨。
忘记是一种残忍,何尝不是保护。
若非再三确认她真的什么也不记得,他也不会铤而走险决定放她一条生路——只要虔心修行,事情永远不会败露。
十五年中,他一次次梦到那个死去多时的昭国女人,他很想问问她在想什么?
为什么会选择将孩子放在国寺。
为什么会信一个将她害到如此境地的人。
他不停地在迷雾中打转,偶尔看到同那女人相似的身影时便会突然追上去。面对陌生百姓迷茫又惊喜的神情,他只能说:见对方有缘。
可是十五年过去,他只想明白了一件事。
那个昭国的女人知道他不会亲自动手,他既然当初选择隐匿在幕后,自然不会因为一个活口将自己主动暴露于人前。
她算透了太多,却没有看出陈国公十五年都未曾来过国寺。
父女也无缘相认。
“事已至此,我无话可说。”
挽禾和陈秉月从始至终便是一个人,而他明明知道这一切,却眼睁睁看着帝王一次又一次伤害心爱之人。这笔账理不清,自然需要还。
国师的头向前低了几分,这是一个束手就擒的姿势。
迟到了十五年,要杀要剐不过是悉听尊便。
楚凭岚坐在原位,指尖轻点着桌面:“朕不会杀了你。”
他对上了国师惊诧抬眼的视线。
“朕会让你亲眼看到国寺倾覆、神殿坍塌。”
当神爱人成了当权者的幌子,当清澈的莲花水缸成为了敛财的器具,其实本就应该彻底消失在世间。
经文教着楚国的子民如何麻木,而罪魁祸首却将其视为平常。
帝王疲惫地闭了下双眼,其实他何尝不想千刀万剐了面前的人。对方将所有人玩弄于股掌之间,眼睁睁看着陈家一蹶不振、眼睁睁看着他被蒙在鼓中。
可是陈秉柔曾有一点说的很对。
「杀了他们,便能让姐姐复活吗?」
年轻的帝王顿了顿,他想,其实说到底我才是那个罪孽最重的人……夺走任何人的性命固然解气,可是哪里有任何意义?
他好像一瞬间也苍老了许多:“西北动荡,齐国余孽在边境作祟。朕决意微服出巡。”
德庆猛地抬头。
“朕亲自去西北。”
“朕想去看看她的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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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哈哈,李大人你来来来,这便是我说了几次的钦差大人。”
中年朝臣拱手,将身侧的两名男人引荐给了此地的郡守。
风落城不过是西疆最为偏远的小城,他们一路历经太多风霜才走到这里。
林奇上前一步率先同郡守见过:“您说有好东西,却不知为何来到这拍卖行?”
他们来到此地已经多日,这郡守不是安排美人就是美酒,从不主动将公文账本给他们过眼。
明明是“钦差”,对方却处处搪塞。
“来!今日带两位大人看些有意思的。”臣子眨眨眼,伸手在前方引路。
“今日拍卖的,是传说中有昭国血统的人!”
第37章
头痛欲裂。
素白的指尖在冰冷的地面蜷缩了一下, 水滴落在上面缓缓滑落。
美人纤长的眼睫颤动,似乎即将要醒来。她的乌发蓬乱着挡在脸前,只能隐隐绰绰看到她挺翘的鼻梁和一点朱唇。可是即使她未睁眼也不见全貌, 却能看到她倾城的姿容。
“真是好货。”
漆黑泛着寒光的铁笼外靠墙站了一个人, 他嘴里叼着一根鼠尾草, 面上露出的部分有不少的伤疤。他似乎常在风沙中行走, 裸露的肌肤外存在着密密麻麻大小不一的伤口。
男人将草籽从嘴里吐出来,用不加掩饰的痴迷望着笼子中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