陛下今日火葬场了吗(117)
那夜,
淑妃娘娘哭倒在圣上脚边,口口声声怨他错过了我三次替娘娘求情求救。其实有些话我不敢说了,那夜我实则跑了四次,最后一次是娘娘让我叫醒守夜廊下睡觉的宫人再去催催圣上。
我们还没走到长街,漫天的火就烧起来了。
她走的那天,
刚过了二十一岁生辰不久。
乔总管说的话到底都应全了,圣上面子上说嫔妃自戕是大罪,可是又吩咐将我们这些宫人都好好地分去了别处。
我跟了淑妃,听过了不少娘娘从前的事。
有时候午夜梦回我一次次想当年站在长街的岔路口,如果我再仔细点,不要总想着娘娘是不是冷了热了这些小事,是不是就能发现娘娘的绝望。
向前于她是亲手断送了自己十三年的情谊,做一个温柔贤淑的皇后,亲自为爱人挑选新人在侧。
向右向左为了什么我也不知道,可是我想起皇后娘娘的眼神,她是那么害怕。
她当年真的走不下去了。
昨日新后继位,恐怕圣上再也不会记得娘娘了,帝王薄情,我做宫人的能说些什么。
我陪着淑妃娘娘抱着楚斌殿下,风吹起了盖头的一个角,我有点不敢相信我的眼睛。世上真有人能相像至此?
我今日知道,真的是娘娘。
「来了便住下吧。」娘娘清晨拉开门,她神色有些倦怠。现在天还未亮,娘娘起的也太早了?
还是说,她一夜未眠。
我不知道,林奇将军领着我过去说我从前服侍过娘娘,现在也放心些。娘娘松口,我便留在了湖心亭水榭。
宫中似乎出了事,陛下急病,林奇将军参政。他们说若是不好,恐怕江山有变。只是这些都与我无关,我还有两年出宫又能跟在娘娘身边伺候已经是不知几世修来的福分了。
……
“娘娘,娘娘!”青年将军已功至摄政王,不知有多少年未曾见他如此慌乱。
他未摘配剑一路奔至内宫,扑在地上。
美人站在高处的栏杆旁,她清瘦了不少,手中端着一个净白的瓷碗,里面零零碎碎地放了些鱼食。
东西撒下去,鱼儿张大了嘴互相倾轧着抢食,扑腾的欢畅。
她听见动静没有抬眼,云儿后退了一步将位置留给了林奇。
“西北听闻圣上昏迷一月,已经隐隐有叛乱之事。”
帝王失血过多,满儿一众暗卫拼死将太医请了过来,用尽办法将人留了一口气。只是至今未曾清醒,说不好……也只能算等死。
那夜,她本已做好了必死的准备。
楚凭岚疑心太重,就算情意迷乱之时也不会掉以轻心。不过一命抵一命,她早就想好了结局。
可是他握着她的手,十指死死地扣在一起。源源不断涌出来的鲜血像润滑,又像是粘连。她就眼睁睁地看着所有的血将他们的手染红。
德庆小心避开她,带着太医和暗卫步履匆匆向勤政殿冲去,而林奇提着一盏暗黄色的宫灯走在前面,她静静地跟着。回宫的路上很冷,手上沾了血,风一吹像上了霜一般。
她洗了一月,手指缝中还残存着腥锈的气息。
太医告诉众人,陛下一心求死,当真是不愿醒过来。
再拖上半个月便真是不好了。
满儿跪在地上被人死死地按住「凭什么,凭什么陛下做了这么多她还不肯,偏生要用命来赔吗?让她来见陛下,让她来看看他?!」
林奇重责了满儿,转身对她:陛下的遗诏中提及,娘娘只管静养,不用在意底下人说什么,若是有人竭力救他,也不必叫她来看。
那些人只是尽忠,希望她见谅。
林奇见挽禾出神,又慌乱地叩头请她做主。
“娘娘,西北叛乱,求您随臣去看看。楚斌殿下还小,哪里能主持大局?”
美人的视线淡淡落在他身上,好像带着一丝嘲讽。楚凭岚机关算计,从来一事多求,说句步步为营也不为过。他做事向来有余地,每一步都算得清清楚楚。
他会不知道自己重伤后边疆的异动?
他的遗诏洋洋洒洒写了十几页,这些事情早就安排妥当,按照他的性格,倒也许是请君入瓮的苦肉计。哪里需要她做主。
美人没有开口,可是她眸中神情已经将思绪暴露无遗。
林奇抬眼撞进去,心下一阵酸苦。他知道她不信,可是偏偏事实就是如此。陛下遗诏字字句句和娘娘饮食起居相干,再不见其他。
——帝王聪明一世,凡事只要做了必定有多方图谋。可是这一次,他真真切切只想到了她是否安泰、可否如愿。
见她不信,林奇咬了咬牙。
心中的猜测过于大胆,可是宫外朝臣激愤,西疆叛匪张狂——若是娘娘不出面主事,恐怕难以平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