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大嫁作商人妇(147)
“诶。”老桐便晓得了意思,哈腰打了个千,又叫脚夫落下轿子,让人把秀荷领回府邸问话。
第062章 错了光阴
是座肃雅的府邸,无甚么贵奢器物装饰,也无甚么俊仆美婢往来。端王爷与王妃成亲一十七载,一直相敬如宾,平日出门办差从来不带家眷,府上静静幽幽,也如他给人的冷僻感觉。
此刻正值傍晚落日,那空旷屋堂下光影昏暗,主人在堂中端座,侧椅上一抹缃红点缀,那青与黑与红,看起来便像是一张古静的旧画,萋清空气中不闻人声,只闻见花梨木的淡淡檀香味道,风吹过了也无痕。
丫鬟端来茶盘,在铎乾桌几上放一盏,在秀荷面前放一盏,又特意给她加了一盘点心。
铎乾示意秀荷吃:“定在府外等了许久,先歇口气再和本王说话。”他的嗓音醇润,不似几日前在李宝财府上见到的咄咄冷意,今次竟然像长者温和,只叫人莫名心安。
“是。”秀荷起身道了一谢,又坐下来。身下的座椅软软,是老桐特意叫人加了张软垫的,坐着很是舒服。本来不想吃,奈何腹中早已饥饿,但闻见糕点馨香,那食欲竟就抓挠起来……真是了,最近的胃口好得真叫人管不住。
便揩了一小块桂花糕含进嘴里。
那长长睫毛轻颤,嫣红小口儿细嚼,明明纠结着不吃,偏又忍不住接着下一快。都成了家的丫头,心性却依旧脱不尽简单,可见当年那个女人把她怎样呵宠。
铎乾生就一双惑人的桃花眸,静静看着秀荷的侧脸,心中便忍不住把她喜爱。因见她只是挑着甜点儿吃,便微不可察地勾起嘴角:“这糕点可还吃得习惯?”
“嗯,味道熟悉极了,母亲从前也常做给我吃。”秀荷点头,这才发现自己无意间已吃了小半盘,不由拘谨。
是了,就是她生的女儿。
“随了本王……呵呵,这样凑巧,本王也对甜点情有独钟。”一字在梗,半道又改了话风。铎乾端睨着灰暗屋梁下秀荷白皙的娇颜,额头是光洁饱满的,鼻梁秀挺挺,眼睛汪着一掊水儿,不哭也似带了一层淡淡的红晕。
他看着她,心便渐渐酸软,想象那个女人生她奶她的情形,想象她幼年时姗姗学步的笨拙。那个女人的身段,是他今生所见之最为匀美,她定然能将这丫头哺得粉粉嫩嫩,笑起来眼睛就眯成月牙儿。
“你属兔?”铎乾不动声色地收回眼眸。
“嗯。”秀荷有点不高兴被他这样看,这下再不多说话。
瞥见那倔犟微翘的嘴角,铎乾桃花眸里却镀了笑,个丫头,才说她随了自己,竟又和她的母亲一样,一生气就不爱搭理人。
要说这生灵之间一代一代的繁衍也真是奇怪,本来毫无干系的男人和女人,忽而纠缠着孕育了骨肉,那骨肉便倒映出二人的牵牵绊绊,你看这里是他,看那里又是她,怎样也区分不开、推诿不得。
惯是个心思缜密的角色,铎乾一眼便洞穿秀荷的忍耐,只心里却莫名的轻松与欣慰,因着她对自己的这份真实,未曾淘染那市井间的虚伪作态。
见秀荷进食后面色复了红润,便正色问道:“适才在大马路上拦轿喊冤,说甚么官府无凭无据抓人、屈打成招,你和本王说说,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秀荷用帕子拭了拭唇角,暗捺住一口呼吸:“大前天夜里,王爷忽然派李大人抓了民妇的相公庚武,说他贩卖私盐,叫他去衙门里问话。民妇等了二日不见消息,后四处打听,方晓得他原来竟被抓进城北长平狱里关了起来……怕是王爷不晓得,庚武他今岁三月才从东北大营大赦归家,连眼下跑船的本钱都是卖命赚的凑的,莫说不想再做那坐牢的卖卖,便是想做,也没有多余的本钱。我大魏朝向来讲究律法,如何抓了人,还未定罪便把他下进大牢,不问青红皂白便将人往死里拷打,这不是欲盖弥彰、不是屈打成招,又是什么?”
一席话听得铎乾蹙起眉头,当日在崖石街李老儿府上见过那个后生,生得清隽英挺,很是个稳健洒落的人才,竟没想到却是个吃过牢饭的,也没想到被抓的竟然是他。因为钦差办案借用的是漕台总督的人马,所以只叫李宝财先把盐犯关在牢里,方才正准备过去审问,几曾吩咐过半句动刑?
铎乾不由肃了容色:“你说你相公三月才从大营里放回,那便有过触犯律法的前科,当日人证物证俱在,几十袋私盐就放在他船下,如何抵赖得去?再则,那狱里有狱里的规矩,你一个女人家进不去,又如何知道他动未动过刑,莫要对本王杜撰。”
秀荷不肯服,蓦地屈膝在堂前一跪:“民妇没有杜撰,敢在王爷面前如此说,就必是亲眼见到过行刑的。王爷既是官场之人,怕是也晓得四年前那场禁海令中被抄的庚家,民妇相公便是那庚家的三少爷。原本好好的商会请愿莫名变做一场血杀,中间经历过什么秀荷不晓得,但在庚家落难之前,他不过只是镇上文武兼修的十七岁少年,并不存在触犯律法之说……那私盐从福城往北运,‘云熹号’从燕沽口向南行,方向都不对,怎样也不会是他的,请大人明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