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识君(84)
身后人手上动作一顿,眼皮轻眨,“你指的是什么?”
“比如像之前钱富那样的人,会不会来找你的麻烦?”这实则一直是裴晓葵心里的坎,她很清楚当初将他带回来时是怎样的凄惨,况且梁夫人的意思,是那钱富不会善罢甘休。
且不说那钱富,当初他在这墨州城里要风得风要雨得雨,得罪的或是记恨的人定少不了,一下子从云端跌下,还不知有多少人碰见了会过来踩一脚。
她对此说的很含蓄,生怕哪个字说的不对,牵了他的不悦。
“即便你不跟我说这些,该想到的,我也想到了,以我梁舟迟的今天,留在墨州的确不是个好的选择,”他一顿,目光紧紧锁在她圆溜溜的后脑上,语气又放慢了些,“可是你知道我为什么非要留在这儿吗?”
“为什么?”她头微微侧过,浓长的睫毛就像蝴蝶振翅,小巧而挺翘的鼻子微微泛着红,让梁舟迟看了心头一紧。
挂到嘴边的话突然他就不敢再往下说了,反而似憋了笑意冷言道:“我的事凭什么告诉你!”
裴晓葵悻悻将脸收回摆正,凭空翻了个白眼儿,嘴唇微动,暗自腹诽两句。
“死丫头是不是偷着骂我呢?”他突然弯身,将脸凑在裴晓葵的脸侧,正把她噘嘴的模样逮了个正着。
“没有!”她被吓的愣了一下,很快便摇头否认。
“真没有?”
“真没有!”
“量你也不敢!”他将身子挺直后,自己又站在她背后偷笑出来。
“咣咣!”——院外忽然传来两声叩门声。
两个人同时朝外望去,起先裴晓葵还以为听错了,紧接着又是两声门响传来。
这两声照比之前声音要大些,在暗夜里尤其响亮,连巷子里的狗都惊动了,接二连三的叫起来。
“这么晚了会是谁啊?”裴晓葵站起身来,伸手去够炕上的外袍。
梁舟迟一把将她胳膊扯住,“你在屋里待着,我去看看。”
他将人扯了回来,随后去拿立在炕沿的木拐。
裴晓葵静坐在屋里,听着院中的动静,只听外面梁舟迟似是和谁交谈了两句,很快便又回了屋里。
“是谁啊?”她问。
梁舟迟朝外扬了扬下巴,“那个赵宽在门口等你,去看看吧。”
“赵宽?这么晚了他来有什么事啊......”她一边说着一边穿外袍,衣裳系带系好后便往外跑。
梁舟迟随手将手上的软巾帕丢过去盖在了她的头上,“头发还未干透,外头风大!”
“好。”裴晓葵接过,随后朝他笑笑,果真就乖乖的将巾帕蒙在头上出了门。
夜里起风了,吹在未干透的头皮上还真的有点冷,她脚步加快朝门口行去,只见果真门口站的是赵宽,此时巷口有火光闪动,正有两个人举着火把立在不远处朝这边望着。
裴晓葵一时心有奇怪,正纳闷呢却听赵宽唤了一声:“晓葵。”
“这么晚了你来找我有事?”裴晓葵的目光自巷口收回,落于赵宽脸上,只觉着他和平日神色不大一样。
“我......”他似斟酌了一下才道,“我要走了。”
“走?去哪儿?”
“去京城。”
“京城?”裴晓葵的声线也不由得抬高,不过很快意识到了什么似的,又将声调急急压下,“你去京城干什么?大娘呢?”
“我娘也跟我一起去京城,这件事说来复杂,我一时跟你解释不清,今日我就是来跟你道个别,待我到了京城后安顿下来再写信与你细讲。”
“你什么时候走?”
“跟你道别之后。”
“这么急?”裴晓葵听的云里雾里,见他一时也说不清楚,连声音都是低压着讲话,再瞧巷口里那两个人,属实不像善类,心里不免生起了一丝不好的预感。
她将声音压的更低了,用仅有两个人才听得到的音量道:“你是不是遇上什么麻烦了?”
“现在我也不知道,”他低叹一口气,随后抬眼,“这许是咱们这辈子最后一次见面也说不定。”
“这么严重?”裴晓葵的余光飘向巷口,瞧着那两个人并未动地方,于是大着胆子又问,“你是不是在外面欠了银子了?那两个人是不是要将你带走?”
“要不然我拖住他们你趁机快点逃命,逃到官府去报官!”
这话一下子将赵宽给逗笑了,在赵宽眼里,她向来是有些傻气和纯真在的。
他摇摇头:“不是,你放心吧,我没欠银子。”
话音落,他自怀中掏出了一支珠花递到裴晓葵的面前,裴晓葵定晴一瞧,这是上次他想送给自己却没有接受的那支。
“这个你收下吧,当个念想,往后能不能再见,我也不知道了。”他的笑中有些苦意,还有些对眼前人难掩的不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