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迫和亲嫁暴君(184)
那把弯刀是他年轻时跟随兄长征战时,兄长亲自为他锻造的, 杀过那么多人、染过那么多血、断过那么多骨, 弯刀上有了缺口, 变得钝了。
后来他上了年纪,用不到它了, 就将它常年挂在屋里。他每天一睁眼, 就能看到它, 看到它,就能回忆起当初的辉煌。
月光下,可木儿定在原地, 手里的弯刀隐隐蒙了一层灰尘,黯然无光。
达里维欸疯了似地冲过来的时候, 王宫那边的厮杀已近尾声。扎那占据优势, 然而仍未到他这里屠戮, 令可木儿深思。
到了最后, 可木儿手中的牌也没有打出来。相反,他收起手中的牌,静静等着扎那与自己谈判。
“来啊,把这个卫兵绑起来。”可木儿一个眼神都没给到跪地的达里维欸。
绑了达里维欸,可木儿果然等来了扎那,跟在他身后的,还有一个大余人。
“那两个企图叛乱的子部也是你联络的吧?你到底许诺了他们什么,让他们能冒险为你卖命?”可木儿问。
扎那拍拍自己的腰包:“他们要什么我就给什么!无非就是那几样东西,不是金子就是权力嘛!”说完就坐下来,随手拿起一个枣子往嘴里扔。
主君缺位,青壮力的抽空,加上时近半年的征战,带给草原的不仅有荣耀,还有极重的负担。出现动荡,也许是意料之中的事。
但要真正一击即中,神不知鬼不觉地拉拢住两个子部部首冒险倒戈,绝不容易。
可木儿瞥了一眼自己这个混世魔王的侄子,又瞥了一眼坐在他身旁惜字如金的大余人,心里已了然。
扎那不过一个跋扈纨绔,根本下不了这么大的一盘棋,这个大余人,才是真正的主谋!
多年征战积累的血性本能般地被激发,令可木儿的呼吸陡然急促,险些就要摸上别在腰间的弯刀,但此时压倒性的形势又在克制他下一步的动作。
“扎那。”他始终只是横眉立目:“你知道这样做是什么后果吗?这是引狼入室!”
这次却换成了大余人开口:“我们的呼乌桓汗王有意与朔北交好,不再互生龃龉。咱们在南边,你们在北边,以后互守各自的疆域,岂不比这么两败俱伤来得好?”
好个屁!可木儿很想骂出口,但他还是憋了回去,转身背过了他们。
扎那瞅准时机地起身,招呼同伴:“行了,怵灵,我单独和王叔说说,你先出去吧,啊。”
怵灵就出去了,屋里只留下了叔侄两人。
扎那道:“夺下上都,我就是上都的新汗王。”
可木儿终于痛心疾首:“汗王?你将我们卖给呼乌桓,你以为他还会留着朔北这个眼中钉吗!”
扎那舔了舔开裂的嘴唇,不怒反笑:“他在中原呆着,漠北这么大块地总得有人管吧?”
可木儿又惊又怒的眼神看过去。
原来,这个人,是以献国投诚,真正所求其实不过一个北境藩王之位!
可木儿彻底震惊了。他并不是不了解扎那的为人,他纨绔,又蛮横,他可以仗着汗王亲弟的身份横行霸道而不受拘束…
但实在想不到能如此愚蠢又短视!
腰刀还触碰着可木儿紧绷的手腕,他继续问:“你将那个女人杀了?”
扎那摆摆手:“那倒没有,留着她还有用。”
可木儿的脑海中浮现出沈鸢大着肚子的画面,她受这般刺激,母子还能平安吗?
他有些不忍想,又有些愧于去想。
“所以。”他侧目看着得意洋洋的扎那:“你来找我是为了什么?”
扎那却一手搭上可木儿的肩头,反问:“王叔还记不记得我被赶出上都的前一晚,你对我说的话?”
【听着,没有人会支持你,也没有人愿意把女儿嫁给你,你自己什么货色你自己清楚。】
可木儿倒吸一口凉气。
“我不会把谷兰穆嫁给你!”他怒喝。
扎那暗下眼眸:“我要是做了这朔北的汗王,我的妻子是什么身份你还不清楚吗?嗯?王叔你不就想把女儿嫁给汗王,那嫁给我和嫁给我哥有什么区别!”
可木儿一把挣脱扎那搭在他肩头的手,欲推开他:“你想都不要想!”
然而被退的扎那却是不动如山,可木儿的力气在高壮的青年面前不值一提。
扎那只看着,嘴角的那一抹得意又嘲讽的笑不加遮掩。
年老的可木儿轻轻咳喘,眼里的怒意渐渐被无奈苦涩覆盖。
他心里清楚,扎那所求绝不是谷兰穆一个女人,他看中的是自己在朔北的威望。
到底得位不正,将来需要有人能稳住其他人。
扎那的算盘打得很响。
微弱的光照进黑暗,沈鸢慢慢睁开了紧闭的眼睛,入目的是雪白的帐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