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迫和亲嫁暴君(117)
那声音太熟悉,云琦一下子就睁开眼。身后那个人,曾将此生以来最令她感到慰藉的一句话对她说出:
有公主在,无需寻死。
这里有她们的公主,有她们的依靠,她终于不用再让人依靠,而是可以依靠别人,可以歇一歇了!
她止不住地流泪。
杨清元走上来:“姑娘,公主已经给你们安排了帐子,外面不安全,还是早些回去。”
她透过泪幕望向他,朦朦胧胧,看不清他,只知道他目光濯濯,紧紧盯着自己。
她知道杨清元说的“不安全”是什么,她的美貌,足以引来祸端。
“多谢。”她说。
往回走,杨清元跟在她身后,两人一前一后,保持着距离。
她问:“您是跟随公主一起来的朔北吗?”
“不是。”杨清元道:“我与你一样,是被俘虏过来。”
云琦惊诧,但身后那人似乎非常平静,毫不避讳这灰暗的过往。
身后那人说:“你的刀法很好,是实战的刀法。”
的确很好,否则云琦不可能一人打伤多个威武高壮的士兵。
这是她父亲教她的,曾经不过为了强身健体,谁也想不到有朝一日会用到实战中来,成为自卫的手段。也就是这段时间多次的实战,才让她渐渐意识到,自己的身手其实非常不错。
匕首还攥在她手里,她掂了掂,道:“是我父亲教我的,这把匕首也是他送我的。”
杨清元走上来,低头看到了那只银色的匕首,很漂亮,因为沾了血迹,则更加夺目。
他目光上移,看到了她握着匕首的手,白皙修长,昭示着曾经安稳富贵的生活,只那指上又附着许多冻疮与伤疤,像是新伤。
美好的往昔与残酷的今朝,都汇聚在这只手上。
杨清元抬起眼。
云琦很坦荡:“我家受奸臣所害,被屠戮殆尽,只我侥幸带着几个女眷逃出,无法再南下只得一路朝北,来到这里。”
她咬着下唇:“只恨我力量太弱,杀不了那个汪狗贼!”
杨清元的眼睛里闪出一点光。
“是汪淼害的你们。”他说。
“是。”
杨清元点头。“他不会活太久的。”他说:“藩王已起步讨伐,他不得人心,很快会落下风。”
云琦紧握匕首。汪淼杀她父亲,她想亲手报杀父之仇,然而自己已在朔北,身单力薄,报仇已是不能。
心中郁结难舒,眼中再次噙泪。
“我是不是,要留在这里?”她问。
“你们有公主,公主会护你们,不用担心。”
杨清元送她到帐外,他说:“如果你有需要,可以随时找我。在下。”他顿了顿:“杨清元。”
杨清元。
云琦惊诧回眸。
……
榻上的被褥添了两层,一层沈鸢带来的轻薄的锦被,一层厚实的毡被。两层叠在一起,压在岱钦胸膛上。
炭盆半明半灭,帐子里昏昏暗暗,摸了摸这两层被子,又感受了一下背部紧贴着的软厚的褥子,瞬间没了睡意。
也太厚,太软了点…
他有几日没回来了,陡然入睡卧帐,实在不习惯这样厚的被褥。他伸出手,掀了半边的被子出去,好让自己透透气。
甫一掀开,身旁的那个人有了动静。
她正睡着,忽然用力吸了吸鼻子,把被子往上拉了拉,翻身凑上来鼻尖抵上岱钦的胳膊,四肢也同步贴上来,那脚心就顺势贴上了他的大腿。
冰凉冰凉冰凉冰凉的…
岱钦直接倒吸一口冷气,侧过身,将她拉过来抱在怀里,肌肤贴着肌肤,让她在冬夜里积攒了的寒意被这渐渐传递的温暖击溃。
沈鸢醒过来:“怎么了?”
岱钦问:“还不适应吗?你身上太凉。”
沈鸢道:“应该是今晚冷了些吧,其他时候还好,没有不适应。”
但是她吸鼻子的声音就在黑暗里回荡。
从小生长在温暖的南方,未曾经历任何冰寒。猝然度过这冬季的黑夜,再多层的被褥也止不住手脚的寒意。
是以小王妃曾对玉姿说:漠北的寒冬是要慢慢熬的。
只是这些话她从不曾对岱钦说,在岱钦面前,她从来都是恭恭敬敬又只说好话的,就连对他的称呼也从来得体尊敬。
他摸了摸沈鸢的头,对她说:“你忘了我和你说的话了?”
“嗯?”沈鸢抬起头眨眨眼。
“心里有什么想法就说什么,不要藏着掖着。”他说:“我又不吃人,你总怕我什么?”
黑暗里什么也看不清,唯有沈鸢的眼睛亮晶晶,像夜星,她望着岱钦愣了愣,继而笑起来。
“因为您是王啊。”她笑道:“是王上,是君主,拿捏着大家的生死,怎么能不怕呢?总会有点怕的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