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说我哥是暴君(46)
谢澹立在书案前,面色淡漠的看不出喜怒, 一手负在身后, 一手执笔,似乎沉浸于专心练字,只是笔下的字一张接一张, 起初是狂草,笔势迅疾, 笔锋肆意张狂, 戾气穿透纸背, 一连写了几张,笔头用力在纸上顿住,才忽然停了下来。
“都起来吧。”
他淡淡说了一句,掷下手中的兼毫,另换了一管羊毫,重新铺开一张生宣,提笔润墨,竟端端正正写起了小楷。
众人悄悄爬起来,各自垂首立着,屋里弥漫着某种令人压抑的凝滞。
谢澹一笔一划写完一张小楷,自己端详了一下,旁边研磨的内侍知道这是写给姑娘当字帖的,忙揭起来晾在一边,拿起镇纸又铺上一张。
半晌,忽然听到皇帝淡漠的声音说道:“何氏,朕不能留你在姑娘身边了。”
何氏顿时脸色惨白,噗通一声跪下:“奴婢知罪,奴婢该死!求陛下看在姑娘份上饶奴婢一回吧。”
谢澹道:“看在姑娘的份上,朕暂不处置你,你和叶福,明日自己去跟姑娘请辞吧。”
何氏心知自己这次犯了大忌讳,也不敢分辩半句,浑身瘫软叩首道:“谢陛下开恩!”
叶福忙也跟着叩首谢恩。谢澹垂着眼眸,只淡淡吩咐道:“其他人,引以为戒。”
“是。”
在场其余人并不清楚究竟发生了什么,皇帝问都没多问,一句话就认定了何氏的错处,众人却也猜到何氏说了不该说的话,本能地感觉到今日逃过了一劫。
陛下这是顾忌姑娘,自己把火气压住了,不然何氏先不说,跟前的人谁都落不到好。
众人心中都明白,陛下如此这般,无非就是要告诫他们,尽心伺候,不要夹带私心。在这个宅子里,半点阴私污秽都不能容许。
从正厅退出来,一直到出了院子,叶茴才用胳膊碰了碰叶菱,用气音悄声问道:“她这回,究竟又干什么了?”
叶菱没理她,一行人等悄无声息地回到后院,直到进了东厢房,叶菱才瞥了叶茴一眼道:“冲你这话,陛下就该把我们都罚了。”
“为什么?”
“你说为什么?”叶菱道,“我们是姑娘的贴身护卫,一天到晚跟在姑娘身边,却连何氏背地里干了什么都不知道,你说该不该罚?还有这满院子丫鬟仆妇,也难怪陛下动怒,一个个难不成都是死的?”
叶茴叹气。那她最该罚,她一天到晚,除了睡觉都跟叶初泡在一块儿,满院子就她最没规矩,皇帝不回来,她跟着叶初吃吃零嘴、听听曲儿,连午饭都敢跟叶初蹭吃。
叶茴撇撇嘴,嘀咕道:“她那不是特殊吗,姑娘心里对她有着情分在,叫她一声婶婶,院里她辈分最大,年纪也最长,她想支开人说点儿什么还不容易。”
“所以陛下容不得她。”叶菱道。
“我懂。”叶茴依旧撇着嘴说道,“何氏总觉得她护着姑娘,可陛下无非是不能容忍旁人插手姑娘的事情。”
叶菱不语,她其实猜到八成是因为选秀的事了。叶茴一屁股坐在椅子上,揉着膝盖还在那边嘀嘀咕咕。
“陛下把姑娘护的眼珠子似的,可这眼珠子保护得是不是也太过了些,他恨不得姑娘与世隔绝才好。自从进了这宅子,除了生辰那次,陛下连大门都不让姑娘出去,我想带她上街去玩都不行。我看呀,陛下就该造个金屋把姑娘装起来,钥匙他自己留着。”
“你怎么还越说越没谱了,不想活了是吧?再这么下去,下回被撵走的就该是你了。”叶菱气得动手推她,“去去,回你自己屋里,你要作死可别连累我。”
翌日一早,叶初起床后梳洗,随口问丫鬟:“哥哥又进宫去了,今天什么时候走的?”
春江答道:“大人今日休沐,就去安排些公务,交代奴婢们跟姑娘说巳时前就回来了。奴婢没去前院不太清楚,约莫是一个时辰前走的。”
女孩儿家梳妆打扮是个功夫活,洗漱之后丫鬟们给她梳头,总要在妆台前坐上一会儿。怕她饿着,这个时候厨房就会备一小碗进补的汤羹送来,一般是牛乳、燕窝之类的,也不耽误用早膳。
今早送来的是一盏上汤燕窝。许远志说“早盐晚甜”,早晨吃得甜腻了容易脾胃湿滞,吃咸口比较好,所以厨房就把燕窝用去了油和杂质的母鸡清汤炖,加盐,盛在白瓷小碗里汤色清亮,晶莹剔透,鸡汤化解了燕窝自带的腥味,吃起来咸香细腻。
叶初一边拿小勺吃着,一边忍不住抱怨道:“哥哥也真是辛苦,别人当官儿还能有个休沐呢,你看许太医每旬还能休沐一天,哥哥这样做侍卫的,就算休沐也还得干活。皇帝就不能让别人管一回吗,就算哥哥是统领也不能光使唤他一个人呀,谁休沐不想安心在家歇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