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殿春+番外(209)
月馥宫最热闹的时候,是楚十三来诊脉的时候。
此人风趣幽默,博闻广识,年纪轻轻就走遍了大江南北,知道不少的奇闻逸事。
沈观鱼边诊脉,边听他惟妙惟肖地说起那些民间的野史怪谈,真比爹爹断的案子还有趣。
楚十三收了手,说道:“娘娘胎像尚好,只是有些郁结于心,长此以往对身子不好,对龙子也不利啊,难道是因为陛下撤了封后大典的事伤神?”
沈观鱼愣住了,轻松明亮的眼睛缓慢地眨了下,封后大典取消了吗?
怪不得赵究分明说过就在几日后,却不见礼部派人过来说当日的规矩。
多日未见赵究,更没有一点消息,乍然就听到这个消息,刚喝下去的安胎药又哭回了舌尖,胃中不明所以的翻江倒海,她赶紧下了俯身往外去。
夏昀赶紧将瓷盂捧过来,沈观鱼吐得翻江倒海,几乎要连心肺都呕出来。
若不是楚十三来,沈观鱼都意识不到自己已身怀有孕,不知道自己是皇后,甚至不知道她究竟是沈观鱼,还是月馥宫的一抹孤影。
陡然间她就陷入了比在朱阁的时候,更沉闷的、没来由的禁足。
等咳干净了那些苦涩的药汁,她扶着夏昀的手臂,擦掉那一滴没人看见的眼泪。
孕吐本是寻常事,但楚十三见她反应这么大,也知道自己失言了。
见沈观鱼仰起的面容苍白脆弱、染上愁态,都来不及夸一句“城上月,白如雪,蝉鬓美人愁绝。”[1]赶紧收拾东西就离开。
临了他还劝了一句:“有孕的人绝不能天天这么低落沉闷的,娘娘多想些开心的事吧。”说完赶紧就走了。
等人走了,夏昀安慰道:“陛下只是心疼娘娘劳累,娘娘不知道,那凤冠翟衣十分沉重,穿上一日走下来可不是小事,您如今有孕,陛下也是担心这个才撤了的。”
沈观鱼漱了口,说道:“无妨,本来就不该有的,真的做了正经的娘娘,到时候离开了传出去更不好。”
夏昀没想到她这么直白地说了出来,忙四处看了看,“小姐,可低声些……”
她说这话只是发泄一下罢了。
沈观鱼就算想离开的心一直没变过,但她对赵究到底有情,此时是太多不快积压在心里,才直接说出来。
“小姐,一切都会好的。”
“夏昀,谢谢你肯一直陪着我。”沈观鱼握住他的手,如今除了他,自己孤立无援。
夏昀睫羽一颤,在她面前蹲了下来,说道:“奴婢会陪着小姐平安离了这个地方,不过楚大夫也说了,小姐郁结于心,不若将心里的不痛快小声骂出来,心里也好受些,小姐试一试?”
骂人?沈观鱼有些犹豫,她试探着骂了一句:“混蛋!”
夏昀眯着眼笑:“不错,就是这样,小姐觉得如何?”
好像是好受了一点点,“混账!”她又骂了一句。
夏昀笑出了声:“小姐只会这两个?奴婢打小听那些宫人吵嘴,让奴婢教你几个吧。”
“竖子、撮鸟、猢狲、直娘贼……”
沈观鱼一连骂了几个新鲜的,问他都是什么意思,夏昀摇摇头:“说出来是要被砍头的?”
她这才反应过来,有些不好意思,二人对视了一会儿,忍不住笑了出来。
她脑子也清醒了,说道:“我是绝不能一直被关在宫里的,你如今能去传话,把楚神医的,让他准我随意行走。”
夏昀去御书房求见,却被告知陛下不在,而是与渭南王在惜花阁那边闲谈。
惜花阁里,皇帝与渭南王对酌,阁中没有半分管乐丝弦之音。
冷风卷得渭南王又紧了紧大氅,再看皇兄穿着宽袍大袖,仙风道骨,下一秒就要羽化乘风的模样。
眼下还有淡淡的青灰,真不像一个才娶了新妇的男人。
莫非是前朝反对立后的声浪真的让皇兄犹豫了,连封后大典都没了,他英明神武的皇兄何时出过这种闹剧啊。
渭南王试探问道:“皇兄请臣弟饮酒,一不见歌舞,二不见丝竹,难道是皇嫂管得严?”
赵究吐出两个字:“太闹。”
渭南王也不挑拣,又问:“皇嫂可还安好?”
“赵宓,朕昨日翻了大理寺的卷宗,有一桩疑案想不明白,拿来问问你。”赵究自说自话。
“皇兄都想不明白,臣弟一个游手好闲的郡王,吃喝玩乐倒懂,哪里知道这些东西。”
赵究根本不理会,将案子里的人去了性命年份,又删改许多,才缓缓说了出来。
“皇兄是想问这个长官有没有错?身为长官只在意自己的仕途,只是一位女子冤死,失察之罪自然是脱不开的。”渭南王理所当然地说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