帝庭春深(21)
祝闻语心中酸涩,不知道要作何反应,才对得起钱慕这一份用心,钱慕见她没拒绝,不做犹豫,单膝蹲了下去,自然道:“这车还是有点高的,郡主衣服不方便,踩着我肩膀上吧。”祝闻语又被吓了一跳,这般活计找个下人来做便是,她如何好意思当着这么多商队的人,踩着钱慕上车。
“郡主,时间紧迫,上吧。”像是看透了祝闻语心中所想,钱慕抬起眼睫看了眼,无声的笑了笑。
“对不住了钱公子......”被这么多人盯着,祝闻语有些不自在,只能咬了咬牙,踩着钱慕的肩膀翻进了箱子。
那箱子很大,祝闻语躺进去也不觉得挤,钱慕覆上了盖子,祝闻语顿时陷入了一片漆黑之中,她清楚的感受到了自己的心跳在加快。
“郡主,我就骑马跟在旁边,有什么问题敲敲箱子我就能听见,不用害怕。”钱慕的声音透过木板传到祝闻语的耳朵里,像是有一双温暖的手轻轻抚了抚她的发顶,车辙开始转动,祝闻语闭上眼睛,默念着只要熬过这个晚上,再天明时,她就能过上新的生活了。
*****
荣王府内。
“王妃,奴婢脚步快,一会我点了火就往外跑,您先去门口吧。”春锦擦了擦头上的汗,把手里空了的油桶扔掉,回头见姚氏也满头大汗的正扶着窗子喘息,忙过去递了块帕子,搀着姚氏往外走,姚氏自知上了年纪手脚没那么麻利,只能再三叮嘱春锦千万小心别受伤后先一步去府门旁候着。
把姚氏送了出去,春锦重新回到祝闻语的卧房,点燃桌上的煤油灯,最后依依不舍的看了眼这屋子,伸出手将那煤油灯打翻在了地上,火苗在淋满油的地上瞬间窜成了熊熊炽焰,不多时,火焰就顺着木制的房梁爬满了整间屋子,浓烟翻滚着在荣王府上方盘旋。
春锦捂住口鼻跑了出去,等跑到了姚氏身边,二人回头确认了眼祝闻语的卧房已经全然被火光吞噬,对视一眼,齐力推开王府大门开始呼喊。
“走水了,走水了!”
“快来人救火啊!闻语,闻语还在那里面!”
“救救我家郡主啊!快来人啊!救命啊!”
很快整条街就陷入了一片嘈杂,救火声和呼救声混乱中交织,一阵妖风刮过,那火便像着了魔一般又向上窜了几米高,等到那火彻底被扑灭时,往日华贵富丽的荣王府已经被黑灰彻底覆盖住,这场火的源头,更是已然倒塌变成了一片废墟。
姚氏和春锦相拥流泪,旁人也只当她失去了女儿正伤心欲绝,人群中时有议论声传出,大抵都是关于那“惨死”在火里的长宁郡主,有对祝氏王朝深恶痛绝之人,说她这一生作恶多端死有余辜,也有不忍之人,叹息着那小郡主还如此年轻,便葬身在了火海里。
一阵急骤的马蹄声传来,姚氏猛然抬头,原本正围在一起交头接耳的人群不知何时也分两列跪拜了下去,中间让出的那条路,数匹骏马急冲而至,冲在最前头的黑骏马在离着姚氏不过几寸的地方停住,马上的男子一身虎纹银甲,应是刚从训练场下来,还有汗珠未干,顺着银盔下棱角分明的下颚滴落。
谢晏词单手摘了银盔,带乱了原本梳的端正的发丝,露出眉下那双俊秀却冷冽的桃花眼。
“祝闻语人呢。”只是轻轻拉动缰绳,那匹黑骏马又离着姚氏近了几步,阴影连带着巨大的压迫感笼上姚氏。
“我女儿刚死在这场火里,我一个做母亲的连给她收尸都不能!您如今贵为九五至尊,这个家也只剩下我这个寡母了,你要杀要剐,都随便吧!”姚氏稳住颤抖的心绪,冲着马上的谢晏词冷喝道。
谢晏词有一瞬间的僵硬,没有再理会姚氏,而是一言不发下了马,冲着那片废墟走去,身后的士兵见状也纷纷下马,跟在谢晏词身后一同进去。
银靴踏过被焚烧过的院落,那些建筑早已看不出之前的样子,但谢晏词要去的地方于他而言,几乎已经是被刻进他骨血里一般难以忘记的东西,是他仅凭着感觉也能找到的地方,每向前走一步,谢晏词的心就向下沉一分。
谢晏词的脚步停住,坍塌的瓦片,断掉的梁木,就连空气中漂浮的呛人的灰烬都在告诉他,不可能有人能在这个地方活下来。
“挖,给朕挖,就算人烧没了,也把祝闻语的骨灰给朕挖出来。”谢晏词自己并没注意到,他说这话时,每个字都是颤抖的,身后的士兵不敢耽搁,一个个急匆匆的涌上去从那堆废墟上往里挖。
曹裕赶到荣王府时,就看到谢晏词一脸茫然的蹲在院中,对面的士兵像无头苍蝇一样在扒拉着什么,曹裕气不打一处来,谢晏词昨天大半夜心情不好非要拉着他们一群人出去狩猎,想着好不容易挨到天亮想着能回去休息了,结果又传出了荣王府着火的消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