侯府外室(27)
她举起苦练多日的字帖,横看竖看都觉得十分满意,是她自出生以来写过的最漂亮的字了,当即梳整好行头,带上物件,兴冲冲地跑到立雪院。
谢凤池听到她来,脑袋里第一时间想到的是,她当真是身陷囹圄,心向苍穹!
看来自己上次还是收敛了。
洛棠自然不知谢凤池心里已经千回百转无数道了,她含羞带怯地将自己带来的字递过去:“世子,你看我可有进步?”
谢凤池坐在桌案前,心头复杂嘴角却习惯性摆笑,接过扫了眼,倒是微微诧异了下。
“洛娘这几日进步神速,莫不是先前藏了拙?”
洛棠喜不自胜:“是世子教得好!”
谢凤池又端详了那字几眼,自认为论笔墨丹青比不上父亲,当然也不觉得自己能将洛棠教好,只当是她故意在自己面前讨巧卖好。
他笑了笑,将纸递回去:“那洛娘今日前来是为何?”
洛棠自然不好故技重施,而且也算计好了要细水长流,只眼巴巴地看着他:
“世子圆了我的心愿,我自然也想感谢世子。”
言罢,她将小小的食龛从身后提来,打开便是扑鼻的香甜——
厨房的小厮真真是她在府里最好的朋友了。
“我托厨房准备了点心,虽不是亲手做的……却是广陵那边的特产,我亲自列的食谱,用世子教的字,还望世子喜欢!”
她极为欢喜,满眼都是情真意切,叫谢凤池这个不爱吃甜的人顿在当场。
他本想好了,今日若是要再习字,他便将她的漂亮衣服上沾满墨汁,让她彻底失了这胆子。
可眼前路数,又让他沉思,从来不知,女子是这么难应对的。
正当他犹豫要不就吃一块买个安静时,屋外突然传来声匆忙地阻拦——
“三殿下!世子他……”
“滚开!我倒要看看谢凤池要躲我到什么时候!”
女子尖锐的怒斥划破安宁的侯府,屋里原本只是有点僵硬的空气,似乎瞬间凝结成了冰。
洛棠一怔,似乎没想过侯府里还会有这种动静,便见谢凤池嘴角的弧度肉眼可见压了下去。
那一瞬间,她似在世子脸上瞧见了同侯爷当时一样的冰冷,却又转瞬即逝。
洛棠不知是不是眼花,但她也直觉猜测,来的这位“三殿下”非同一般。
她眼珠子微微一动,见谢凤池刚要开口安排她,她长裙一动,涟漪般游荡到他身前,故作紧张地小声密谋——
“世子放心,我会藏好的。”
这般亲密又谨慎,仿佛他们当真在密谋什么不可告人的事情一般。
谢凤池眼眸一动,还未开口,便见洛棠身子一扭,极其柔软地俯身钻进……他身下的桌案里。
谢凤池彻底顿住了,饶是不如表面那般纯善,但他也绝未身经百战到藏人在自己桌下的地步!
他吸了口气,刚想压着情绪让洛棠出来,外面人便推开门闯了进来。
金冠步摇锦绣华袍,普天之下,除了皇后,便只有这位当得上如此张扬金贵。
谢凤池本应起身行礼,稍稍一动,两腿却碰到个柔暖的身子,对方似乎被他的动作给晃倒了一瞬,叫他的膝盖蓦地撞上了个更柔软的……
他神色莫变了几遭,终是稳稳坐在了桌案后,不动如山地凝视着尊贵的三公主怒不可遏站到他面前:
“谢凤池,你究竟是不是男人!”
洛棠:“……”
刚艰难爬起来的她有点没反应过来,慢点儿,详细说说?
谢凤池倒是慢吞吞开了口:“公主要来怎得也没个传信,也好叫我准备招待。”
赵菀冲她冷冷一笑:“你若是能给我个回应,日后用不着你招待,我嫁过来替你招待别人!”
躲在桌子下面的洛棠登时僵住了。
她怔怔抬起头,透过厚重的桌帘去看根本看不见脸的谢凤池。
原来他当真是炙手可热到连公主都眼巴巴求着的。
可谢凤池不为之所动,垂下眼眸淡淡笑了笑。
“公主说笑了,如今父亲即薨,侯府不若昔日,凤池亦为父亲独子,当守三年孝期,不论从哪一桩来看,都非良配,不该让公主浪费心意。”
“我的心意是怎样便怎样,不容旁人置喙,侯爷即薨,侯府地位不稳,你要守孝,又能如何!只要你应了我,这些全都不是问题!”
赵菀看着如一朵水仙似的谢凤池,恨不得当场就给他摘下来!
她自诩高贵,母亲是圣上最爱的娴妃,即使薨了也叫他念念不忘,根本想不明白,谢凤池为何偏偏就是对她不闻不问?
她心里一横,沉着声质问:
“你是不是担心同我在一起,就叫人明眼看到你和六弟站到一帮,给他带来威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