侯府外室(18)
但对方虽是无心赏了她一根杆儿,她却要顺着爬。
“我叫洛棠!”她眼中闪烁着高兴,毫不遮掩的释放给谢凤池,又欲说含羞地挪开,
“世子想如何叫都行,但亲近之人,都叫我棠棠。”
亲近的人……自然便是那些姐姐妹妹了。
谢凤池心知肚明,也不想当她的姐妹,当即笑了笑:“这小名倒是亲昵。”
便是不想叫了,他这种温和的人,是断不会直接出言拒绝的。
洛棠心中不住失望,却又说服自己不必急于一时,哪有一口吃成的胖子呢?
“确是,所以世子便唤我洛娘吧。”
她勉强撑起个笑脸,一头乌黑的长发经过大半夜的折腾,终是顺滑地垂于面旁,让她看起来乖巧又惹人怜惜。
谢凤池颔首:“好,洛娘。”
他声音柔缓,在烛光熏暖的屋子里别有一番深长。
若非身份迥异,这般情景下的俊男美女总该让人觉得是天生一对。
为了再度宽慰洛棠,谢凤池又提到前些日那位好姐姐如今已经伤愈,如今正在洛棠原先的别苑里休憩。
“因她的卖身契始终不在我手上,也无甚好理由同刑部尚书的郎君讨要,且那位郎君似是确实宠爱她,我便也无法留她太久,”
谢凤池彷如感到羞愧,叹了口气,“是我不好,不能帮你将人彻底救出来。”
洛棠赶忙摇头,倒是真心感谢对方愿意伸出援手。
她又何尝不知,卖身契捏在别人手中,她们寸步难行呢?
谢凤池静静看着洛棠的面色像要哭出来,轻轻叫了一声洛娘。
洛棠着实许久没被人这么唤过了。
姐姐妹妹们嬉笑调弄下总是一口一个棠棠,亲昵又轻佻,
安宁侯每每看着她也不怎叫她名讳,多爱称一个“你”,
洛娘这个称呼会让她觉得,她还生在一个普通人家,慈母严父还有如意郎君都情真意切地唤着她。
她回过神,看向谢凤池。
“你可记得你的卖身契上怎么写的,好比何年何月,在何地签下的?我好记着替你好好寻找。”谢凤池温和地看着她。
洛棠心里一暖,想了想,回道:“具体时日记不太清了,但侯爷是从广陵将我带回来的,想必那卖身契上写的地点是广陵。”
谢凤池不动声色地点点头:“可有更详细的了?若是是在找不到,我便派人去当地询问也好,定不会让你的卖身契自此下落不明。”
洛棠心不在焉地笑笑,若真能含糊过去那可真是天赐的好事。
她微不可查地叹了口气:“广陵府射阳县,约莫是两年前,我被侯爷从那处带回的京中。”
谢凤池点了点头,终于离去。
已是午夜,原本对洛棠突然失踪的李婆子等人正惶惶不定,打算等她回来好好提点一番,没想洛棠竟是被世子亲手送回来的。
不仅如此,世子还特意叫了个大夫来,又在她院中待到了大半夜——
不论是何种关系,都应证这小娘子是有几分本事的,在侯府两位主子眼前都能讨到好。
于是世子走后,李婆子和丫鬟们便兢兢业业地进了院子,准备服侍洛棠休息了。
一夜惊魂,洛棠也没心思再与人虚与委蛇。
她不是头一次被下人服侍,在别苑的时候,那些人起初以为她受宠,也曾恭敬待过她,可自从发觉侯爷只是每月来一次,且她的肚子久久没动静,她们便随意敷衍了起来。
说到底,无人将她当做个人来看,她只是个附属,得依靠着身后的男子对她的爱才有被正眼看待的价值。
可困顿朦胧间,她又想到,谢凤池知她如今无所依,亦知她是奴籍,却还是会温声唤她洛娘,为她着想。
真是个好人。
却是不知,回到了立雪院的谢凤池脸上再无什么笑容,虽依旧是一束青葱翠竹,却是如同生在了千秋雪岭上,不应靠近也不应攀折。
“世子,不休息吗?”庞荣站在一侧小声询问。
明日侯爷便要下葬了,他那帮曾经的下属为在圣上面前表现哀戚,定要将场面弄得十分繁复,而作为嫡子加独子,世子该是最累的。
谢凤池却无甚在意地摇摇头,只将外袍脱下,定定地看了一眼,终是叹了口气似乎真是疲了,随手一放叫庞荣拿去清洗便不管了,转身再度把那幅画像拿了出来。
他徐徐展开,端详着上面女子的容颜。
不论看几次,都要感叹,洛棠与画上的娴妃太像了,性格想也如此,总是楚楚可怜地将弱势展露人前,叫人割舍不断,以至于他那个苦恋了娴妃一生的父亲在看到洛棠后,不顾一切将人留在身边。
只是,谢凤池修长的手指如今抚过画中女子的面庞,神色凝如深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