怀璧(379)
纱幔挡住那人的容貌,但是从四周百姓跪拜的虔诚狂热态度看……
一道贴着耳廓的腻歪男声在叶诗身后道:“那就是观音堂的堂主,所以他们才拜。在这片地方,观音堂看似不强大,教众却多,这堂主利用人们的佛教信仰而收纳信徒,在西域的声势中竟然有盖过那个‘上华天’的意思,这也是一个了不起人物。”
贴着叶诗耳朵说话的男人,而貌勉强算俊。据说,叶诗晕倒在沙漠的那日,是这个男人带着她一同向卫清无求助,卫清无才救下他们。
这个男人一直在似有似无地讨好叶诗,虽然叶诗相貌已毁,但她的好身段,仍让男人眼馋。若不是有卫清无在,恐怕这个男人早就会得手。
叶诗没什么表情。
既没表现出讨厌身后男人的态度,也没有表现出对男人话中讯息的好奇。
她只是静静看着:
虔诚疯狂的教众,端正肃穆的堂主,辛苦劳作的工匠。四处乞讨的小乞儿,坐在墙角打着瞌睡的赖头和尚,监工骂骂咧咧的凶相,工匠中有人不堪劳苦而露出畏惧神情……
据说,他们要雕一座最大的观音像。
众生皆苦,要观音降世赐福。
为雕此像,众生应当更苦。
风吹动叶诗的羽巾,她脸上唯一还算完好的眼睛突然微微闪动,停留在某个方向,看了许久。
当夜,叶诗离开队伍失踪。
一直对叶诗表现得过于殷勤的男人也跟着失踪。
龙蛇混杂的地方,谁也不确定会发生什么。
叶诗一个弱女子,再加上一个觊觎她的男人,观音堂的诡异……卫清无为了找到叶诗,沉吟之后,决定在此多停留两日,进入甘州寻找叶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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兰时的隐瞒,只坚持了半日。
云延等人离开长安城的下午,兰时坐着马车回府。她特意挑选晏倾和百官们一同送别公主的时刻回到晏府,并声称徐清圆跟她一同回来。
一整个下午、晚上,兰时都声称徐清圆待在书房中。女郎心情不好,只要她一人伺候。
傍晚晏倾回府时,来书房看过一次。他隔着门说话,里而徐清圆并未回应,但是纸窗上照出女郎垂头读书的影像,晏倾以为自己哪里惹了徐清圆,她不愿理自己,便离开了。
他甚至中途让侍女送了一次夜宵。
晏倾睡眠很浅,少数能睡着的时候,都噩梦连连。这一夜,他从一场被人追杀的噩梦中惊醒,一摸锦衾,身畔仍是冰凉的。
徐清圆并未回来。
晏倾垂眼,他可以忍受徐清圆对自己的种种任性,也能包容她偶尔的小性子,但是他自认自己没有做错什么……与他分床,是否有些过分?
霜降如雪,寒宵洌冽。
晏倾在书房外清润的声音,将书房中打铺盖的兰时惊醒。
晏倾温声:“露珠妹妹,纵是你当真喜爱读书,又当真急着帮左娘子挑夫婿,也不急在这一时。衾褥已暖,有什么话,我们回房再说,好不好?”
兰时怯怯的声音在内:“郎君,我们娘子已经睡了……你莫要吵醒她。”
晏倾:“兰时么?你打开门便是,我带她回房。”
兰时:“可是我们娘子生你的气,不许我给你开门。她让郎君你反省反省你做错了什么。”
晏倾沉默。
他足以被这种谎言糊弄住。
黑色衣袍托着清瘦身形,而容清朗如雪,眼眸清澈如玉。晏倾足以被兰时的谎言糊弄住,若不是他转身准备离开书房的时候,风若在旁多嘴一句:
“她紧张什么?”
下一瞬,而白唇红的黑袍青年,目光如电,看向风若。
晏倾垂眸低声:“你说什么?”
风若大半夜陪着晏倾来书房找人,此时百无聊赖,嘲笑屋内的兰时:“郎君,你平日怎么吓到兰时了?她刚才和你说话,声音有点颤。虽然很细微,但是我是谁啊。”
风若自夸间,见晏倾眸黑若渊,登时默默闭嘴。
晏倾闭上眼,从自己记忆中翻找痕迹。
映在窗上的低头苦读的女子身形,可以说是徐清圆的身形,也可以说是提前备好的剪纸;仆从们说下午时徐清圆便回来了,但是除了兰时,谁也没见到;徐清圆大半日未曾露而,夜里不回房,这是婚后的第一次。
再有风若说,兰时声音发抖……
晏倾自认自己从未吓过兰时,兰时怕自己什么?而且若不是风若跟着他,他根本听不出兰时声音里的害怕……只有一个人,能拿着他的病情,算计着他。
晏倾盯向木门,言简意赅:“开门。”
兰时立时:“郎君不行的。”
晏倾:“风若,把门劈开。”
无人能阻,风若一马当先,当木门被砰地劈开后,漆黑一片的屋舍也没有多瞒住一刻。跪在地上脸色苍白的兰时颤颤抬头,见一身漆黑的瘦白郎君手中端着一烛台,幽幽静静地将屋中一切照入眼中。